陆鄞一去不返, 隔着一天一夜,她实在忍不住想来找他问问, 是不是出事了?
李忱进去禀告时,虞晚便听见里边“砰”的一声,伴随着杯盏碎裂的声音, 她不禁攥紧轻颤的指尖。
不多时, 李忱推开门扇, 额前破着一个血洞,语气颇为自责道:“小夫人, 殿下等您呢。”
虞晚心中忐忑,连李忱都破了油皮, 到底是何事儿惹了陆鄞生这么大气。
她走进去后,男人坐在窗前,红木靠椅对着她, 只被光影勾出一个寂寥暗沉的背影。
“大人。”虞晚忍不住唤了句。
陆鄞听到声响, 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才起身转过, 深眸漆黑如墨, 带着虞晚看不懂的肃然, 不过是一日未见, 下颌便长了新的胡茬。
“我送你回去。”一日一夜不见,男人的神情算的上淡漠,语气也寻常的厉害,看不出半分温存。
虞晚怔怔的凝着他,心头被那冷淡的话语刺伤,纤楚的身子下意识便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来时她脑海里想过很多,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亦或是熬夜伤身有没有喝一碗安神羹。
如今人是见到了,可话到了唇边亦变成:“殿下忙于公务,阿妤可以自己回去。”
陆鄞专横强势的拉过她的手,第一次严肃道:“不成。”
虞晚眼皮“突突”的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甫才走到院子,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并着闹哄哄的吵嚷声。
“让我们进去!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站在这儿,我们的家人却要因她而死?!”
“四皇子眼里只有他的女人,全然枉顾一县城百姓的死活,我们要讨个说法!”
“交出那个女人,不然我们闹到京城也不会放过你们!十四条人命就这么活活没了,你们须得血债血偿!”
虞晚耳边听着这诛心荒唐的话,一瞬便明白了因何陆鄞脸色这般难看,因何陆鄞会对她这般严肃。
此时此刻灾民情绪煽动,正是最激烈的时候,她出门怕是有危险。
他只是担心她。
可那些只救了她没有救灾民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们不是一同回来的么,那十四条人命又是因何没的?
身侧男人觉察到了她的颤抖,睨着那轻颤娇弱的身子,眼底到底是流露出了少有的柔情,温声哄道:“不要听,我送你回去。”
虞晚点头,面上不显,只是滚雪纱袖卷下,那柔白的手指轻轻攥着他的掌心,像极了不安的幼崽攀附她的主人。
陆鄞低首,瞥见那不安缠绕的纤白指节,唇线抿直,黑眸漆深如墨,愈发的肃杀。
“让我们进去,我们知道那女人眼下就在这院子里,速速交出那个女人,还我妻儿性命!”
门口侍卫抵着灾民,奈何灾民情绪实在过高,声声尖锐,更有甚者,甚至拿□□去撞那绣春刀。
侍卫不敢真的伤着他们,又唯恐他们伤到里边的主子,还要防着被传染瘟疫,一时间堵在门口,进退两难之际,灾民越闹越凶,渐渐有拦不住的架势。
李忱匆匆赶来,语气焦灼道:“殿下,前门出不去了,咱们从后门绕吧。小夫人身子娇弱,若被难民冲撞了,怕是要出事!”
陆鄞点头,眼色是少有的肃穆。
虞晚跟着陆鄞飞快朝后边走去,甫才迈开脚便听见“????”的声音,院门被难民冲破。
刺耳的声音就在眼前,虞晚觉得胸腔有些反胃的恶心,眼前亦跟着白花花的直冒星星,险些站不稳。
“阿妤。”陆鄞攥着她的手,眼底焦急,意外的发现她掌心凉得厉害。
灾民看见那抹纤细的背影,眼睛一瞬红的能滴血,领头的壮年男子顿时大喊:“在那呢,快抓住她!”
李忱抽剑拦住他们,血气上涌,高声吼道:“好一群白眼狼!你仙灵县上百人的性命皆是我家大人所救,如今吃住无忧,还有太医每日用药,如此荫护下,你们还要妄议四皇子妃,是想找死吗?!”
为首的汉子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四皇子明明可以先救我们,却选择救那个女人,那日雪灾,我们明明看见你们带着食物和药从县口路过,可我们足足等了十个日夜,你们才来,就因为这十日,你知道死了多少村民吗!”
“我竟不知一个女人的性命竟可比一县百姓的性命,这分明是强权到不把我们百姓当人看啊!”
李忱气得血气翻涌,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根本撼不住情绪暴怒的灾民。
陆鄞冷眼睨着这群形态各异的百信,心底里一瞬清明,怕是有萧家余孽混进来,要给旧主报仇呢。
正巧这时,虞晚眼前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寒芒,一个壮硕的大汉冲出人群朝她们冲来,不管不顾的气势撞翻了好几个人。
大汉速度极快,李忱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瞧着那刺白的匕首朝陆鄞扎过去。
虞晚下意识想要挡着,却被陆鄞死死梏在怀里,距离太近,她甚至看得清男人额前爆出的青筋。
“嘶……”一声闷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虞晚指尖轻颤,美眸不可置信的朝下看下去,陆鄞的右手接住了那白刃,血肉模糊,血水顺着匕尖渐渐汇聚成一小滩,朝下低去。
“别动。”男人低哑的声音落在耳畔。
虞晚心生恐惧,眼睫包着泪,脊背亦在跟着颤抖。
“不许看。”
随后,温热的大掌紧紧覆上那双湿润的眼眸。
小姑娘胆怯的缩在他怀里,长长的眼睫耷拉着泪珠,急的哭出了声。
从始至终,他都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陆鄞眼尾泛着冶艳的红,手臂遽紧,关节上爆着青筋,一把夺过那利刃,抬腿将人踢得几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