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族而来,昭元帝格外重视,是以鸿胪寺,光禄寺并着礼部的大臣早在两月前就开始准备。
出发前一夜,礼部尚书点灯又重新对了一遍名单,确认无误后才递给中书省苏相手里。
翌日,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自东直门离开,一路行往驯山。
禁军统领陈方率着五千士兵开前,随后便是昭元帝的车架,萧皇后的凤架紧跟其后,而后六宫诸妃并着皇子公主,最末端是此行伴架的官员,而后五千禁军收尾。
长路漫漫,车马辚辚,蜿蜒而去。
虞晚掀开车帘,美眸看着如画的风景步步倒退,紫禁城也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点,唇边微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合她本不配参加的,可宫里皇后下了名帖,受了人家郡主的封号,她不好婉拒。
帖子下得匆忙,她嘱咐了云杳留下看着绣铺,自己则一人前往。
这样的夏苗是帝王皇子的事儿,她只需要在行宫看看风景,等着圣驾一起回銮即可。
她劝自己,日子会很快的,别急。
到了晌午,车架原地略作修整,宫人婢女端着各式冰水瓜果朝各马车行去,车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阿晚。”
虞晚美眸凝了凝,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是,是福宁公主的声音。
她打开车门,果真瞧见那张矜贵美艳,却又灿若芙蕖的脸。
福宁站在马车下,冲她露出个笑:“我能进来么?”
虞晚起身去搭把手:“公主慢些。”
福宁上了马车,环视四周,空间宽敞,背靠软枕,侧壁有案格,地上铺着软软的羊毛毯,与自己所乘的马车规格一般无二,美眸一晃,便懂了这其中的心思。
“我在路上无聊,绣着小玩意,可有几针却怎么都绣不好。阿晚绣意精湛,帮我看看可好?”
说着,福宁从袖卷里抽出绣了一半的帽子,柔软丝滑的蜀锦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憨态可掬的落在上头。
虞晚不疑有他,笑着接过,几针下去,虎须炯炯有神,虎眼烈烈生威,福宁忍不住夸赞:“看来我没找错人。”
虞晚端详着小虎帽,道:“这该是给刚出生的婴孩儿做的,公主怎会想起做这个?”
福宁轻抚了抚耳上的南珠,笑意道:“唔,母后娘家的姨母生了二胎,我想着这一路时间漫长,待着也是待着,也算是一份心意。”
虞晚点头,垂眸认真绣着,不多时便绣好了。
福宁欢天喜地的抱着小虎帽离开了。
日头尚烈,福宁走了几步觉得额头冒了一层汗,身侧贴身侍女彩玉扶着她,担忧道:“殿下再忍忍,就快到了。”
福宁咬了咬唇,步伐越发缓慢,上马车前,一旁的小宫女见公主脸色不好,想是犯了暑热,上前主动道:“暑气大盛,公主可要用冰?”
彩玉顿时冷声道:“多嘴!还不下去。”
扶着公主上车,彩玉快速从一旁药匣子拿出一颗药丸,这是出宫前太医给带着的,服侍福宁喝下后,彩玉将车门关得严严的,生怕漏进去一丝风。
她轻声道:“公主先睡会儿吧。”
福宁沉沉睡去,手中无意识攥着那绣好的小虎帽,一时间她觉得周身大雾四起,陷入沉沉混沌。
宣景十七年,商序仲秋。
福宁公主于一月前在礼部送来的准驸马名单里,一笔划中当朝丞相苏?d。
天家公主,中书丞相,虽有九岁的年龄差,却仍旧被称作一段佳话,广泛流传在长安城内。
然则,这段佳话在旁人眼里是一对璧偶,可落在中央集权那些老狐狸眼里,便成了强强联合的一柄利刃。
苏家百年氏族,曾辅佐过三代君王。苏?d不到而立之年便入秉中书,此等经世之才若再加上福宁公主这颗大树……
福宁公主是萧皇后的独女,背靠镇国将军府。
苏家,镇国将军府。大业的文武尽在于此了。
臣权高于皇权,到了一定的程度则盛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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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灯月如昼。
这夜的长安城不设宵禁,满街都是出门赏灯的人,一旁的秀台上,戏子花影憧憧,唱尽了:“拂揽春意笑画眉,花好月圆人长久。”
游街的福宁公主驻足在秀台之下,妩媚清丽的小脸挂满了笑意,她细指纤纤,道了句:“赏。”
满长安都知公主与苏相的婚事就在这月了。自然,公主眼中也只听得这花好月圆的词。
彩玉赏了一把金瓜子后,拉着福宁朝远处望去:“公主,那边好像在斗灯,咱们过去看看呀!”
福宁美眸瞧去,夜空中星星点点,容色艳丽的各式华灯悬于高台,倒真有几分三千明灯的气势。
那双潋滟的凤顿时来了兴趣。
公主侍卫在两侧开路,彩玉扶着福宁一路朝前边的朱雀大街走去。
走得近了,听着百姓议论,明白这原是个斗灯会。
比单双,输者按照份例点灯,直至东台或者西台的天灯点满,方才叫完。
有钱人家的烧钱乐子,皆是一些富家纨绔哥儿在这耍着玩。
如今场上的是永安伯府家的六公子,身侧搂着个美妾,醉醺醺的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