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她那一掌打得太重了,疼得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眼,她的心。
她抓住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的男人,紧紧地抓着,像是抓着最后的救赎。她颤抖着,哭泣着。“嘉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步履匆匆的男人根本不会停下脚步,他轻轻地带过他的衣袖,直奔那个将他的心脏压得粉碎的号码。甚至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满满都是那个从手机里传来的另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那报出来的简单的号码,让他灵魂俱裂。
“开门,快开门。”他奋力地撞着门,大声地吼着。“你放了她,我放你走,否则我让你死,你信不信?”
宾馆的门格外地牢固,他怎么也撞不开,里面的人也没有反应,不知是听不见还是故意不理他。他没空想那么多,他咬了咬牙,用脚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来开始感觉到疼痛,甚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身后有人在劝他,不知道是谁,是叶子萱,还是洛夕颜的朋友。
到最后,门终于被他踢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窗大开着,风吹进来,黄色的窗帘摇曳在风中。“颜颜。”他轻轻地喊了一声,不敢确定她的存在。
房间里灯昏昏的暗,全部都的乱糟糟的,倒了的大衣架,散落的物品。地板上有血迹,还有满室的酒的味道。那两人已经不在了,大概是因为他的到来落荒而逃了。
他没有情绪去理会别的事情,他看着蜷在床上的她,夏天轻薄的雪纺裙子早就已经破了,挡不住她裸露的身体。她的脸上满是血,已经干涸了,凝固成深色的痕迹贴着她苍白的脸。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就想这样倒下去,静静地看着她。他最后还是走过去,跪在床上,拿被单去裹她的身体。
她却猛地回过头,惊恐却狠烈地瞪着他,“不要碰我。我会杀了你。”
“颜颜,是我。”他细声地安慰她。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他,似乎在看他,可眼睛里空无一物。
冰冷的被子笼罩住同样冰泠的身体,洛夕颜却觉得温暖了许多,甚至她能感觉到她的眼眶里变得湿热。她用力地抖了一下,嚎啕大哭。最后扑过去不停地打他,大声地骂:““陆嘉木,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来得那么晚,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陆嘉木,你这个混蛋!”
许墨没有坐电梯,他从一楼走到十一楼时,行动不便的右腿已经疼得没有感觉了。电梯里都是人,那些人穿着警察的制服,正在讨论他的颜颜到底有没有被强奸。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拐杖也不见了,不知道在哪一层的时候被他不小心弄掉了。
有两个男人与他擦身而过,他知道他们就是伤害他的颜颜的那个人,飞快地逃走。他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麻木。可是,颜颜,我的心为什么那么痛?
我真的错了吗?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这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吗?为什么要发生在你的身上,而不把我带走?
他走进那个房间,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笑了一下,远远地看着陆嘉木的背影,突然觉得伤感。警察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的,大声地喧闹着。有人过来盘问他的身份。他突然张不开嘴巴,但是后来还是艰难地挤出那么几个字。“我是她的监护人。”
洛夕颜听见他的声音,止住了哭,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看他。许墨侧着身子与警察说话,他刚刚见过那两个人,正在和他们讲那两人逃走的方向。她看着他,那么熟悉的人,现在看来却是那么陌生。
身体还是冰冰的,怎么也暖和不起来。陆嘉木的怀抱很暖,她在他的怀里,不想放开。“我想回家,嘉木,你带我走吧!”她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紧紧地,害怕失去让她变得安宁的温度。
陆嘉木说好,用被子包好她,她的衣服早就被撕碎,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地丢在一边。他去抱她,慢慢地将她从床上抱起,怜惜地看着她。他的手,他的脚都受了伤,只是因为心伤太重,才忘记了疼痛,等他去抱时才发现自己的伤根本已经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他这么一抱,夕颜就重重地倒在床上。
“有没有事?颜颜,有没有摔疼你?我不是故意的。”
洛夕颜摔在床上,没有一点事,她只是无缘无故就是觉得伤心。她趴在床上,又开始流眼泪,她向来爱哭,也不觉得哭泣丢脸。陆嘉木心疼疯了,扯着她问她怎么了。
她烦躁地抬起头,控诉一般地大声吼:“你走开,你走开,我就知道你不会在乎我的。你说你以后再也不会管我的。”
陆嘉木心底一凉,知道那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她要的那个在乎她的人,管她的人一直都不是他。
他站起来,低着头劝她。“不要哭了,好不好?颜颜,我们回家,这里那么多人,你这个样子多难看啊。别人会笑话的,我们走,肚子饿不饿,我们回家让奶奶烧好吃的,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她竟似发了疯一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情绪,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我就是个笑话,我就是那么难看,那么讨人厌。你们不喜欢,可以不要来看我,不要来管我,反正我怎么样,你们也不会介意。我就那样被他们弄死算了。”
许墨听不下去,似乎每个字都变成了她的控诉,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就是这么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孩子。她要哭就放声地大哭,让你心烦意乱,让你不知所措。她要笑就笑得酣畅淋漓,让你看了都觉得快乐。可是,现在的她很少笑,自己已经到底多久没有见到她的笑容了,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会去抱她,因为她已经不是孩时自己牵着手,抱在怀里的孩子,而自己也不再年轻,甚至有了这么一条伤腿。他早已经抱不动她,早已经不能保护她。现在的他,对于她而言,就只是一种伤害。
“起来,不要耍性子。”他还是有点冷淡,却弯下了身子,低下头来。
她一顿,哭得厉害了,还在哽咽,却倔强地咬着嘴巴,用力地咬,咬到痛了,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为什么要起来?我凭什么现在还要听你的话?你凭什么管我做什么,耍不耍性子?你算什么,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你是我的监护人,你还有资格吗?我自己有爸爸,有妈妈,出了事也与你无关,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来的?”
“是我,对不起,夕颜。我拿着手机,不小心按了不知道哪个键就是他的电话。我当时慌了,也没搞清楚是谁,就全部告诉他了。你别生气啊。”说话的是肖敏。
洛夕颜一愣,脸色惨白地盯着许墨。“你不是让我不要打电话给你吗?为什么要接,为什么要来?”
许墨不理她,淡淡地回道:“快起来吧!去医院,没看见陆嘉木也受伤了嘛!”
她这才从床上起来,用被子用力地裹着自己。陆嘉木什么也不说,表情阴沉,静静地上前抱紧了她,带着她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哪里透露了风声,还未出门,已经有大批的记者要闯进来。洛家向来行事低调,难得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媒体们抓住了这样的好机会,还不大肆渲染一番,大做文章。不来倒好,一来竟看见了陆嘉木,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
洛夕颜不说话,用被子裹着自己站在大厅中间,怎么也过不去。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憋闷地不能呼吸,只能感觉到陆嘉木一直紧紧地抱着她。他的脚也和许墨一样的有点瘸,她低着头看到,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酸楚。
警察也和记者起了冲突,陆嘉木没有表情,许墨也是一言不发。但这两人摆在这里,公安局长也是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调了一堆人过来,硬是把记者们挡了下来。
陆嘉木好不容易把洛夕颜弄进警车,却发现叶子萱被人围住了。他没有办法,看了一眼许墨,又下车去找叶子萱。叶子萱吓傻了,看着他,只知道哭。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脆弱地趴在他的胸口,他揽着她,看见洛夕颜坐在车里还是用被子包着自己的头。许墨用手去拉被子,劝她。他想,这次,许墨再也不敢轻易地让她在外面了吧。
车子开了,他扶着叶子萱走进另一辆车。叶子萱还是不停地抽泣,却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新闻了吗?”
“看到了,兄弟,现在这些记者的速度可真快,我可没想到这种新闻里会出现你。那女人怎么样了?”
他皱紧了眉头,车子已经开动,他觉得很累,心里却怎样也不能安宁下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林立,我差点就,”他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过永远也不管她,但是我做不到。”
电话里的那个人也是叹了一口气,“没事,兄弟。真的,爱情,就是这么一个玩意。人没事就好,我已经派兄弟们出去了。他们两个休想跑出这个城市,等找到了交给你处置。”
听到这样的话,一抹阴狠的眼神出现在陆嘉木黑色的眼睛中。“他们估计也好不了哪里去,颜颜身上的血都是他们的。她从来都不是白让别人欺负的人。这两个人受了伤,事情闹得又大,估计跑不到哪里去。记住,我一定要自己来,这次谁也拦不住我。”
他说的无比坚决,可又云谈风轻,仿佛就是平日里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一般。虽然无关紧要,但是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坐在他身边的叶子萱也不再哭泣,忍住了心里所有的情绪,彷徨失措,震惊和痛苦,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的男人。
连前头开车的人也回头来看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就是不要放过那些将好带进这场噩梦中的人,不管是谁。
去的是医院,洛夕颜很久没有去过的医院。那天晚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想做的笔录也一直没有做。许墨坐在那儿,淡淡地说:“你们回去吧,这么晚了,颜颜她累了。”
检查也没有做,医生来,她却不动声色地坐在床上就那样看着他们,双眼无神而空洞。许墨说了一句,“明天再说吧!”
洛家一家子都来了,洛瑶琴一个劲儿地表演崩溃和愤怒,望着她掉眼泪,指着叶子萱想骂却骂不出口。两个都是她的女儿,要说起来,她自然是更喜欢叶子萱,可是她的颜颜怎么就这么可怜。她绝望地坐下,捂着眼睛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