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叶子萱本能地摸着自己的脸,“常有的事!”
陆嘉木也不是喜欢管人家家事的人,见她这样说,连忙打断。“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叶子萱本来还想再说,看见他没有开车门也便笑着说再见了。
陆嘉木开着车,倒车镜里看见叶子萱单薄削瘦的身体站在风里。开得远了,她家院子里的桂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眼之间,清甜的风,让人留恋。这样的念头,让他突然有点惆怅,随着那熟悉的馨香似乎回到了年少。年少时的家远没有洛家那么大,仅是一处小小的院落,门外是田,房后是山,江南处处可见的风景。可却只是年少的风景了,再也不复存在。
第 12 章
“美女,去吃饭吧?”轻佻的声音准时在她的耳畔响起,她皱了皱眉头,收起了桌子上散落的画册和一支支铅笔。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张宣纸,啧啧称赞道:“不错嘛,这个想象好大胆,不过以现在的建造水平似乎很难完成。”
她一把夺过来,看都不看一眼便揉成一团。“我不喜欢这个。”说完,就随手往后一丢,正中垃圾桶。她自己都有点没有想到,开心地叫了一声。“幸运!”
“你不要拒绝我嘛!看在我几次帮过你的份上,就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饭嘛!再说了,你整天一个人吃饭,不觉得很寂寞吗?像你这样的美女,竟然没有男人围绕在你的石榴裙下,不觉得很奇怪吗?就让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帅哥来慰藉你寂寞空虚的心灵吧!”他的声音像是苍蝇一般在她的耳边嗡嗡地叫,叫得她伸手便要打,哪知这苍蝇躲得极快,站在一旁看她,脸上有春风一般和煦温暖的笑容。
“说实话,一个人吃饭,不寂寞吗?”陆嘉齐终于是认真地问,像他,就算没有美女环绕,也是非要有个好哥们跟他一起才正常。偶尔的落单,也是去狂欢的路上,或是送美女归来。他向来耐不住寂寞。
“为什么会寂寞?吃饭不是一个人的事吗?拿起筷子,把饭菜放进自己的嘴巴里,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帮忙啊,为什么非要很多人一起。”她很疑惑,“寂寞?寂寞不好吗?”
“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啦!”陆嘉齐咧着嘴巴笑,没错,很多人都和他一样耐不住寂寞,非得呼朋引伴,但也有人和眼前这个女孩子一样觉得寂寞并不算什么,只是生活。“可是你不觉得孤独吗?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听课,一个人吃饭,然后一个人回家。没有人跟你说话,没有人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没有人和你分享你的快乐和痛苦。这么孤独,你不就得很难受吗?”
她点点头,“好像是。”她突然害怕起来,心底慌慌的,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孤独吗?可是自己那么多年来,不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和自己说话,就自己跟自己说话,不需要有人告诉自己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不需要和人诉说自己心底的快乐和难过,都过了快二十多年的寂寞生活。“可是我一直这样啊,那怎么办?”
“你没有朋友吗?”陆嘉齐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好像是怜悯。
“朋友?”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温柔,很深邃,看不到底。“我有啊,许墨,林铭和江晋卿。”
“这么少,听名字还都是男人?”他反问。许墨是她父亲,她知道。林铭是有名的歌手;,和她的关系自己也在小报上看过。江晋卿的名字自己也似乎听说过,应该是这个学校里的。
“是啊!许墨他总是说我只需要他一个朋友就够了。林铭他最近有了孩子,当了幸福的爸爸。江晋卿去留学了。”她摊着手,摇着头往前走。“所以,我现在还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
“所以嘛,”陆嘉齐的脸上突然又绽放出灿烂夺目的笑容,眼睛亮亮的。“你需要我!我就是你的不寂寞,不孤独,你的朋友。以后你和我一起吃饭,我跟你说话,跟你分享一切,好不好?”
她突然受到了蛊惑,那样的笑容,怎么那么温暖,比秋天的阳光还要温暖。她点头了。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
陆嘉齐猛然觉得心跳漏跳了一拍,像是言情剧里的一见钟情。阳光下的她刚才忧郁彷徨得如同沉静的湖泊,可是因为自己那么几句话就露出这样明艳的笑容。这个女孩子,怎么那么与众不同,初见面时她那么一跳惊得他常常做噩梦,后来坐在他单车后座上沉默安静,再后来在马路上委屈地告诉他没有带钱,今天却那样笑着。这样的笑,明媚地可以和盛夏的向日葵比拟,让人几乎不敢逼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地转过了头。“那么,去吃饭吧!”
陆嘉齐带她去的只是学校附近一间极普通的小菜馆,破旧的招牌和油腻的桌子,还有一堆一堆的学生积压在小小的房子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还不时有油烟飘出来。她被辣味呛到,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陆嘉齐被她的样子弄笑,听她抱怨,递给她洁白柔软的手绢。
“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吧?”他的声音很温柔,跟他这个人一样,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与世无争的缓和温存的气息。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轻佻的,浮在脸上,有虚假的温度。
她连连点头,赶紧擦掉眼泪。“怎么那么辣啊?呛到我了!”
“等菜做好了,我们外带出去吃吧,这里确实是环境太差。若不是因为这个,估计等到天黑都轮不到我们吃。”他调侃着,想当初朋友带他来的时候,他死都不肯进来一步,可是尝了一道经典的鱼香肉丝之后,他基本上是三分之一的午饭都是在这里解决的。当然,如果是请女朋友吃饭,自然是要选有情调的地方。
“你是不是故意作弄我的啊?”洛夕颜自然不能体会到这一点,还没有尝到美味的她,对这样的空气质量真是厌恶到了极致。可是当她提着筷子挑剔地从卖相极差的一盘鱼香肉丝挑出一根肉丝之后,她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吃进去。“好辣,好好吃啊!”她欣喜地叫着,然后从他的筷子下抢食物。“我决定了,要把盘子都吃下去。”
陆嘉齐看着她笑,任她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吞下了所有的菜肴。这样的场景,好陌生,可是好真实。洛夕颜,果然是活地最真实的女孩子。
“你吃慢点!没有人跟你抢!”他用满是她眼泪鼻涕的手绢替她擦掉嘴角的残渣,她只顾着吃,感觉到他的关心,抬头对他嘿嘿一笑。他也是忍俊不禁,一口菜差点喷出来。这个女孩子,天真到了极致,却那么美好,他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了。
“我要撑死了!”吃晚饭,洛夕颜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淑女风度地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李嫂做菜更好吃的人,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李嫂。她从来不让我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说没有营养,真是太好吃了。我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陆嘉齐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指节微屈着。“很难想象,我怎么会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我现在后悔了!”
她瞪他一眼。“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花花公子,跟你哥一样!”
他猛地坐直,两眼放光。“你和我哥见面了,他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哥快气死了,那天回去的路上他把另外一个手机也砸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一件事情那么生气,你太厉害了。”
“哦!”她努了努嘴巴,“怪不得见到我就一副要吵架的样子,我那天心情太好了,没什么兴致和他吵,不过有朝他丢东西啦,可惜没有砸中。”说完,还是一副很可惜的样子,那么一块蛋糕就这样浪费了,若是丢中了那该有多么精彩,看他怎么笑得出来。
陆嘉齐也是甚为失望,陆嘉木这样冷静地有点过分的家伙真的很难想像他和眼前这个直来直去的女孩子吵架是什么样子,好想看啊,好想看。
洛夕颜攀着椅背站起来,真的是吃得太撑了,她开始后悔自己的疯狂。“陆嘉齐,我走不动了!”
对方郁闷地看着她,“走不动也得走啊,你愿意一直呆在这里吗?”
她回头看了一下厨房,用力地摇头。“你背我走吧!”她的撒娇,像个孩子,更像是无赖。这是要求,容不得拒绝。
温柔的校园王子黑着脸走出门外,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黑暗的楼道上,洛夕颜百无聊赖地跺着脚,跺一下,灯亮一下,该死的声控灯。她骂了一声,灯又亮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已经快八点了,许墨还是没有回来。她觉得有些冷了,索性站了起来蹦,蹦得整个楼道都是她的声音,一下一下地。
“许墨,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笨蛋,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我进不去,进不去,冷死我了,冷死我了!”她嘟嘟囔囔地,好像是在唱歌,又好像在背书。楼道上有一扇窗户还开着,冷风吹进来,吹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地,冻得她发颤。
对面的门吱呀地一声开了,露出一张慈祥的脸。她楞了一下,听见和蔼可亲的问话。“小姑娘,没有带钥匙吗?”她茫然地点头,看见那个老奶奶的脸上开出一朵花来,满满的皱纹,然后朝她伸手。“来婆婆家里坐一下吧!”
她呆呆地,随即又笑了起来。“好啊!”
婆婆的家干净又温暖。这是她第一眼的评价。
得知她坐在走道上等了两个小时,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之后,婆婆心疼地拉着她的手直摸。“哎呀,怎么会这样不小心没有带钥匙呢!乖孩子,下次要是再没带钥匙就来婆婆家,婆婆做好吃的给你吃!对了,吃晚饭了没?看你瘦的,肯定是平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婆婆这里还有熬好的粥,等我孙子回来了给他吃的,现在给你吃,好不好?”
她连连点头,中午吃太饱了,导致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消化掉,现在早就饿了。婆婆进厨房给她端粥,她才开始打量这个房子。
几乎和许墨的公寓一模一样的格局,可是给她的感觉却是天壤之别。许墨的房间完全是他的风格,咖啡色,说不上冷,却是沉闷的。摆设也极少,没有花草,没有鱼缸,只有很多很多书。厨房是永远闲置的,换洗衣物大多都是拿去干洗店,因此阳台也只是晒着两人的内衣裤,孤零零地飘在风中。白天基本上是没有人的,除了休息天他们偶尔会留在家里,她在房间里睡懒觉,他看书或者继续办公。
婆婆的家却是极为温馨的,乳黄色的墙壁和米白的窗帘,还有晕黄的灯光,厨房散发着的热气。几条热带鱼在鱼缸里无忧无虑,一盆吊兰在客厅的角落里郁郁葱葱。“婆婆,你和孙子一起住吗?”
婆婆走出来,脸上还是笑。“是啊!他不常回来,想我了就过来睡觉,今天下午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要回来,我才给他熬了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整天在外面吃快餐,把身体都弄坏了,划不来哦!”
她接过碗,说谢谢。婆婆给她的是皮蛋瘦肉粥,粥熬得又香又滑,皮蛋却没有散掉,肉丝也是新鲜又有嚼头。只有上面浮着的几片葱让她有点犹豫,她拿着勺子将葱花拨到一边。
“你不喜欢吃葱啊?”婆婆极为敏感。
她忙说不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里送,烫得她张开嘴巴直呵气。婆婆笑着从她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口吹气。“真是个孩子,还烫着呢,要吹吹。”
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李嫂,李嫂就是这样把她从八岁拉扯到了现在。“李嫂教会了她一切妈妈该教的事情。长大成为女孩子了该怎么办,我这个爸爸不知道,是李嫂手把手地教她,她的每件内衣都是李嫂挑的李嫂洗的。她只会和李嫂撒娇,也只会在李嫂的唠叨下吃鸡蛋,只会和李嫂说心事。在她的心里,她的妈妈死了,活着的妈妈是李嫂。”许墨的话还是那么令她感觉到锥心的痛。
她的眼泪啪地一声落下。婆婆焦急地问,“怎么了?孩子,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婆婆温暖贴心的手放在她的额头,好舒服。她摇了摇头,一片朦胧中,她看到了婆婆眼里的怜爱。“不是,我是想到我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