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就放在床头的矮柜上,伴着一旁孜孜不倦的时钟,滴答滴答,那是时间悄然不迫的声音,理直气壮地走过,长短针有短暂的相交,再背离,留下时间的痕迹,她根本无法入睡。
海沫起身,把这个算计时间的小家伙塞进抽屉,瞥见一旁丝绒小盒,她不自主的打开,拿出那枚精致而小巧的戒指,冰凉的触感,吸收到她的温度,变得乖巧而温顺,她把它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再躺下来,觉得他就在身旁,用浩瀚的气息将她包围,叫她心安。
这是他离开的第三天,气温骤然下降,干燥的秋开始肆虐横行。
“喏~~”小何把画箱拎到海沫的脚边,递过颜料,“我差点以为你失踪了,上次签约的画廊老板打过几次电话找你,我还以为催着要画,就只好说你生病了。”
“哦,我只是不舒服,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海沫坐定了,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对着眼前完成了一半的画发起了呆。
“这样啊,”小何了然,点点头,又继续道,“我告诉那位朱老板说你病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收到他送来给你的花。”
“恩?”海沫轻轻应声。
“从那天起,一天一束。”小何咂咂嘴,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放进花瓶里的花。“这人还真是奇怪,知道你不在还送花过来,不过呢,我觉得扔了又可惜,索性用储物室里的那只旧花瓶插起来,闻闻,香不香。”
海沫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些仍然新鲜的花,脑海里出现一张脸,还算斯文,想到那天自己确实是失礼了。
“还有,这个奇怪的人总送一些奇怪的花,反正叫不上名字。”不过挺美,也新鲜。
“哦,改天你帮我打个电话约他,我们一起去道谢。”海沫随口说。
“带上我?”小何摇摇脑袋,“算了吧,人家摆明了对夏姐你感兴趣,我跑去做五百瓦的电灯泡?”
“恩?”海沫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在乱说什么?”
“那就算我乱说好了。”没错,她的确喜欢开玩笑,可是,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拿来玩笑的对象。不过,她也并没有在乱开玩笑啊。
正说着,却听见门外有些动静。
“我出去看看,肯定是今天的花送来了。”小何故做神秘,“每次都不直接送进来,只是放在门外,留张卡片。”
海沫只是笑笑,低头张罗颜色。
“夏姐,你有客人。”小何的声音有远及近。
海沫诧异地回头。
“苏阿姨?”
苏静澜提出要海沫陪她找间茶馆喝茶,便就近找了一家,各自落座后,是久久的沉默。海沫看她掩不住眼脸的倦容,每每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再低下头去,紧皱的眉像一个深沉的符号,死死锁住气氛。
“苏阿姨?”她的心思似乎又飘远,海沫叫她一声,被拽回。
“恩?”苏静澜回神。
“你的脸色不好,最近怎么了?”海沫问,出于关心。
“是么?”苏静澜颇不自在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怎么能够告诉她,因为自己站在她的公寓底下等了一夜,第二天就病了,今天才刚刚好转,就想着来见她。
“海沫……”她成了自己的心病,今天非说不可。
“恩?”她似乎从刚刚的失神中倒回,语气突如其来的松软。海沫觉得她要说些什么,一定与自己有关。
“今天来找你,是有个问题要问你。”苏静澜拿捏了几天,她下了筹码,但愿……
“什么?”海沫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觉在提醒她,不会是件好事。
“那天把你从餐厅接走的人是不是倪风?”
海沫的心一沉,只是心思向那块禁忌靠拢,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她点点头,瞥一眼苏静澜,表情还算平静。
“你们一整晚都在一起?”其实,根本不必求证,至于答案,她早已了然于心。可是,她仍然会想,或许她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然而并没有,海沫只是点点头。
“你和杜倪风?”苏静澜仍然语无伦次了,当事实残酷地撒野,谁也不能高估了自己。
她为什么不否认?否认了不仅是欺人,更是自欺,无论是自己,还是杜倪风。她不想做一个凶手,一口一个谎言,粉碎爱情,亵渎爱情。
于是,海沫仍然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哪怕这意味着最不可原谅的背叛。
“啪”得一声,火辣辣地疼痛爬上左脸。
苏静澜气得浑身颤抖,“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爸爸给你的!”
海沫没有理会颊上热辣的疼痛,只是看见苏静澜的狰狞,便想到杜仲则来,心里一阵痛楚。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同时背叛了他,他会如何?
如果,这一巴掌就可以赎罪,是否太简单了?
她不想深究苏静澜狰狞的原因是什么,恐怕杜仲则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丑恶过去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是,现在,苏静澜仍然在她面前悉心扮演一个受害者,倾心尽力。
她是真的不想戳穿她。
她忍住脸上的疼痛,说什么也不让眼泪轻易流下来,什么也不说。看见苏静澜颓然地跌坐下去,她只是站起身来,拿起帐单去结帐,背过身去,努力挺直了腰背,身后传来她的哭声,放肆而极尽委屈。
走出门外,头顶阳光正炽烈,撒了她一头一身,她伸出手来,扶正了无名指上的戒指,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怎么会知道,此刻她是多么的想他。
第二十九章
这思念似乎串通了眼泪,蓄谋已久,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在脸上蔓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