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抬头

砰！！！

一声沉闷、压抑、仿佛直接敲在灵魂上的枪声，在混乱的厂房中突兀响起！

紧接着，是沈轻言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痛苦尖叫：

“小渝儿！！！！！！”

墨凌夜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转头，循着那绝望的尖叫望去

视线所及的画面，如同最血腥的慢镜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进他的眼底，撞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支撑！

紫色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地扑倒在沈轻言身前。而沈轻言，正被楚若渝用尽最后力气死死地护在怀里。

鲜血。

刺目的、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正从楚若渝的额角上方，靠近太阳穴的位置，疯狂地、汩汩地涌出！瞬间染红了她卫衣领口，浸透了她的长发，在满是灰尘的地面迅速晕开一片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暗红！

“小渝儿！小渝儿！不要！不要吓我！你看看我！小渝儿！！！”沈轻言抱着怀里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崩溃地哭喊着，声音尖锐凄厉，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颤抖的手徒劳地想去捂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却怎么也捂不住那生命的流逝。

而被沈轻言抱在怀里的楚若渝，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指，艰难地、颤抖地摸索着，搭上了沈轻言的手腕脉搏。在感受到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跳动后，她沾血的嘴角，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气若游丝，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安心，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那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眼皮的力量也彻底消失。琥珀色的猫眼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覆盖住那双曾经盛满了狡黠、灵动、炸毛和深情的眸子。

她整个人，彻底软倒在沈轻言的怀里，再无一丝声息。

“小渝儿！！不要！！！”沈轻言的哭喊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如同失去了幼崽的母兽。

轰！！！

墨凌夜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那双深邃的、曾翻云覆雨、睥睨众生的寒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空洞！所有的光，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色彩，都被那片刺目的鲜红吞噬殆尽！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枪扔给我？！

你不是总想着逃离我吗？不是总嫌我管着你吗？！

为什么…要把你唯一的武器、唯一的生机…给了我？！

为什么…要用你的命…去换别人的平安？！

楚若渝…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骗我！你说你要环游世界！你说你要买新车！你说你要自由！你他妈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墨凌夜的大脑一片轰鸣，如同有千万只毒蜂在疯狂啃噬！他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看着沈轻言怀中那张迅速失去血色的、毫无生气的小脸，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战场，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小渝儿！不可以！小渝儿！”叶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她刚刚协助影清理了侧翼的敌人，听到沈轻言的惨叫就疯了似的冲过来。当看到楚若渝额角那个狰狞的伤口和满身的鲜血时，叶蓁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踉跄着扑跪在楚若渝身边，颤抖的手想去碰，又不敢碰，只能徒劳地哭喊：“小渝儿！别睡！别睡！看看我！求你了！”

沈轻言崩溃地对着如同石雕般僵立不动的墨凌夜哭喊：“墨凌夜！送医院！快送医院啊！！！”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催促。

然而，墨凌夜依旧一动不动。他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只是死死地盯着楚若渝，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刻进地狱的尽头。他听不到叶蓁的哭喊，听不到沈轻言的催促，听不到厂房里残余的零星枪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片刺目的、不断蔓延的鲜红，和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

“砰！”最后一声枪响伴随着一声闷哼，楚霆骁解决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敌人，冲了过来。他浑身浴血，脸上带着焦急和杀伐之气。一眼看到楚若渝的惨状和墨凌夜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楚霆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操！”他低骂一声，二话不说就要俯身去抱楚若渝，“我来！”

就在楚霆骁的手即将碰到楚若渝的瞬间，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墨凌夜，动了！

他猛地推开楚霆骁伸过来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绝对强势！那双空洞死寂的寒眸转向楚霆骁，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疯狂和毁灭意志，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

“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墨凌夜已经弯下腰。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一件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琉璃。他避开她额角那个狰狞的伤口，手臂穿过她的颈后和膝弯，将那个浑身是血、冰冷轻飘得可怕的小小身体，极其珍重地、稳稳地抱了起来。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又仿佛怕抱得太紧会弄疼了她。楚若渝的头无力地靠在他染血的胸膛上，鲜血迅速染红了他黑色的衬衫，温热的触感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墨凌夜抱着她，转身，迈开长腿，以一种近乎悲壮又决绝的姿态，大步向着厂房外停着的骑士十五世狂奔而去！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踏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带着焚尽一切的焦灼和恐惧！

“让开！”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如同困兽。

骑士十五世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车门早已被冷霄打开。

墨凌夜抱着楚若渝，动作轻柔又迅捷地钻进了宽大的后座。叶蓁紧跟着扑了进来，泪流满面地跪在车厢冰冷的地板上，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捂住楚若渝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声音哽咽破碎，一遍遍地呼唤：“小渝儿…别睡…别睡…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看看我…小渝儿…求你了…别睡…呜呜呜…”

墨凌夜紧紧抱着怀里冰冷的小人儿，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去暖她，大手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试图擦去那些血污和冷汗，却越擦越狼狈。他低头，滚烫的唇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卑微的祈求：

“若若…若若你撑住…别睡…看着我…” 他一遍遍地低语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逐渐流逝的生命力。

怀里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那额角狰狞的伤口，如同地狱的入口，正在疯狂吞噬着她的生机。

墨凌夜的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反复炙烤，又瞬间投入冰窟。他看着楚若渝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小脸，再一次体会到了灭顶的绝望。

他的小妖精…他的炸毛小野猫…他还没等到她心甘情愿地说“我愿意”，还没兑现那个“终身难忘”的求婚…他还没带她去环游世界，还没让她开上心心念念的新车…

“再快点！林岩！”墨凌夜对着驾驶座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眶通红，抱着楚若渝的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车厢内，叶蓁的哭声压抑而绝望。墨凌夜低下头，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楚若渝冰冷的、沾着血污的脸颊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混合着刺目的鲜红。

他贴着楚若渝冰冷的耳廓，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卑微的承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来的血肉：

“楚若渝…你醒过来…我给你买车…你要什么车都行…布加迪…帕加尼…随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