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到程欢以为诈不下去了,他才松口。
...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上车的,程欢托着腮看向窗外,却没心思欣赏外面的霓虹,脑子浑浑噩噩,一直重播着周彦一说的话:
“他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他妈妈在病床上瘫痪好些年了,我刚认识他那会也就十三,个子瘦瘦小小,还没我重。
“那时候我爸别的店刚好有个员工辞职,在门口贴了招工启事,忘了备注年龄限制,他来应聘,被赶了好几回。
“后来我爸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才透露了一点,我爸见他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就要出来打工筹医药费,心生怜悯给他塞了点钱。
“就他那倔得跟头驴似的脾气,楞是不肯要,后来…我爸问我缺不缺玩伴,就留下来了。
“但医院的开销那有那么容易平的,那就是个无底洞,他当时一天打三份,脏的累的只要有钱,他都去。后来暑假过完,他都已经想好不回学校了。
“你知道吗我爸看见他家满墙奖状是个什么感受,嗐...”话语停顿,周彦一似乎也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反正那个时候他挺不容易的,后来我爸给他指了条路,帮别人做软件,好说歹说才劝服他继续回去读书。”
“毕竟在床上躺久了,会出现点问题,这次…还挺严重的。”
听完这席话,程欢心里像被钝刀划了道口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他只是少年老成,但没想过他过得这么煎熬,肩上扛了原本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重担。明明应该肆意张扬、不计后果的年纪,却活的蝇营狗苟兀兀穷年。
想起那两个星期坐在他后排,心安理得吃着他买的早餐的事情,暗安骂自己该死。
在附医门口下了车,寒风肆虐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她耳廓泛红。冷静过后,程欢止步在住院部的玻璃门外,从七点站到了十点,最终都没敢迈进那扇门去找他。
来了,又能做什么?是安慰他吗?
陈路闻的过往,连玩的最好的兄弟都不曾告诉,一个人扛过了那么多年。自己的出现,只会让他难堪。
想明白了这件事,程欢收拾好情绪,动了动僵直发麻的手脚,双手合十呼了口热气重新走进黑暗里。
也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恰好和身后那台下行电梯里的人。
背道而驰。
第38章 喜欢遵循本心。
从医院回来,程欢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着眼一点困意都没有,又坐起来去露台吹了半宿冷风。
以至于忘了第二天是周六,约了黎渺到家里排练。楼梯才下到一半,才听到客厅那边传来绘声绘色将故事的声音。
她总是惯会哄人开心,对上宋姨专挑些长辈爱听的讲。见自己下楼,呲着一口大白牙扒在沙发背上招手。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有,也就说说学校发生的一些事。”黎渺悻悻吐舌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再说一遍。
房子二楼在做装修设计的时候,南北朝向规划了个琴房,程欢一直没怎么用过,但该搬来的东西都带上了。
偌大的琴房里乐器倒是不多,除了一架钢琴以外,中间最显眼的架子上置了面油色润泽的琵琶。
“哇,这得不少钱吧。”一进门,黎渺视线粘在那面琵琶上就没下来过。
学舞蹈跟学声乐的多少擦点边,不算太懂行,但好歹知道个皮毛。这一面背板纹路细腻,一看就值不少钱。
走上前想伸手摸摸又怕蹭坏,只能围着一直打转观摩。
先前程欢跟她说过演出时的构思,只不过当时用的都是手机录音,没想到实物这么炸裂。
“嗯,还好。”程欢指尖触碰那把小叶紫檀琵琶的弦轴,回复得云淡风轻,“我妈妈不要的,我捡来了。”
在黎渺
张着下巴收不回去的艳羡表情中,她从旁拿出护甲片缠上,拿起那把琵琶抱在怀里讲解。
“琵琶是拨弦乐器,比起西乐吉他更有穿透力,声音更清脆明亮,我想在开头前三十秒插一段前奏,把台下注意力全都引回来。”
说着,程欢扶正琴身,左手托住琴颈按弦,右手轮指勾挑发出鸣响:“然后再插上电音。”
葱白的指尖拨动弦体,看似随意的拨弦、轮指、扫拂,实际上每一下都充满力量,发出来声音铿锵有力。
她今天没扎头发,稍稍向右偏头,一头长直发自然垂落,低眉垂眸看向面板。加之身上穿了身香芋色羊绒开衫,有种说不出来的温婉。
一曲终了,黎渺看愣了神,总觉得她身上有谁的影子,但就是说不出来。
干咽了一下,缓了好久才开口:“欢欢,你应该跟你妈妈很像吧。”她刚刚的模样,就跟完完全全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嘴上云淡风轻的说是她妈妈丢掉了才捡来用的,但从成色能看出来,她一直都有在擦拭保养。
她很珍惜她妈妈的物品,又或者不止是物品,所以才会下意识模仿。
拨弦的手一顿,程欢将琵琶置回托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为什么这么说。”
打开了话匣,黎渺想了想,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直觉。不是都说女孩子的第六感很准吗?”
“嘴贫。”
“我说的是真的!”见她不信,黎渺急着解释,“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程欢心里面藏了很多东西,不能说又或者不敢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藏着。
话锋一转,黎渺向前倾身,偏头自下而上对上程欢的的视线轻声询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你这几天在因为什么事在闷闷不乐吗?”
这些天,她很明显能感觉程欢老是在走神。反正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她不说,那她自己问好了。
转接太快,程欢没跟上。怔了一瞬,她看着面前歪着头关心自己的黎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