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不支持以暴制暴，但在特定的场景下什么以理服人，都是放屁。这种垃圾，除了会窝里横，什么都不是。

秋天夜里的风，横冲直撞，灌进缝隙里发出呜呜呜的响声，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渗人。

瘦猴眼珠子上下滚动，打量起面前这个和自己家姐姐穿着一样校服的女生，自然而然认为是她喊过来的帮手，偏过头向后看去，嘴里发出不屑地嘲讽声：“呵，好啊，林清岚，还学会找帮手。”

名字被直接喊了出来，林清岚身体僵直，一句话都不敢说，下意识把头别开尽量掩盖住自己的脸。

程欢走进来的那一刻，她不是没看见，想起之前跟她的过节，那种被发现不堪的羞耻，恐惧，和难堪同时涌上心头，令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让你动了吗？”见瘦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程欢手里的玻璃瓶抬了一寸给出警告，那双桃花眼，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死物一样平静。

轮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穿校裙扎高马尾，看起来像个乖学生的少女，能做出用碎玻璃抵着别人脖子威胁的事情。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那大概是好玩？

毕竟，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欢见义勇为的好人。

“你谁啊，敢拿酒瓶对着老子，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放下，别惹老子不痛快，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出来混的，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还不至于被这点小把戏吓唬住。

“是吗？那我想看看，能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都有谁。”程欢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面对瘦猴的威胁，她不怒反笑，拿着玻璃瓶的手一点点加重力道来回应。

比起回复那种“你祖宗”之类没什么实际性伤害的话术，她更喜欢来点实打实的。

刚好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撒，这也算是打瞌睡了立马有人送枕头。

“贱人，嘶。”

看出了瘦猴的动手的心思，程欢先他一步制住他的行动，用尖锐的碎玻璃扎在他脖颈压出凹痕 。玻璃割破皮肤组织，渗出鲜血。

瘦猴没想过她敢来真的，痛到倒吸一口凉气。

“骂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词汇用在自己身上，程欢掀了掀眼皮暗暗使劲。

那个位置跟大动脉离得很近，只要自己再往旁边挪一点，瘦猴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捂着脖子求饶。

大壮不在附近，光凭他打架那点三脚猫功夫，自己对付，绰绰有余。

“不敢，不敢。”吃了一记暗亏，瘦猴往后退了点，收回抬起来的手。

真不经吓。

“那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程欢重复，提醒他把不该他拿的东西放下，平淡地语气里压迫感满满。

这下，瘦猴才重新审视面前这个拿着玻璃瓶抵着自己的女生。

虽然巷子里光线昏暗，但借着外面昏黄的灯光，不难看出她瞳仁里泛着的亮光，丝毫不见慌乱。

明明同样是那一身校服，但面前这个人就是透露着他惹不起的气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非富则贵，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主，他大概就算交代在这也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

出于保险，瘦猴先做出退让，心里想的却是下次摸清她的底细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行，今天先给你个面子，放过她。”瘦猴权衡利弊做出退让，翻过手把那张被被抢来抢去揉到不成样子的纸币轻飘飘往地上一丢，背着身对后面的人放狠话，“算你走运，今天就先放过你，回家给老子小心点。”

“行了吧。”

目的达到，程欢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挪开抵在他脖子上的酒瓶同时，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点亮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故意给他看见拨号界面。上面，是俞城公安局区号电话。

“好走，不送。”

她不怕瘦猴动手，他没这个胆子。从敲碎玻璃瓶那一下开始，他们一直都是心理上的博弈。

程欢从小就被那群想攀关系捞好处的阿谀着长大，见过的披着人皮的老狐狸犹如过江之鲫，只要对上视线，她基本能断定这个人在盘算什么。

更别说一个不学无术欺软怕硬的小混混。

赶走了人，确认他不会去而复返，程欢扔掉手里的玻璃瓶，扫了眼地上还低着头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林清岚，窸窸窣窣脱下身上那件薄开衫扔到她身上。

“你要是觉得地上很干净，今晚可以直接在这席地而睡。”

她没兴趣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更没有喜欢安慰人的臭毛病，解决完制造麻烦的人，转身向外面走。

但这不管不问的态度，落在林清岚眼里变了味。

“你很得意是吗？”

身后声音响起，程欢没听清，顿住脚步退了回去。

“想说什么？”程欢反问。

地上的人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低着头。争执时散乱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大半边脸，看不见神情。

但很明显能看出来她对自己敌意颇深。

林清岚垂着脑袋，不顾手上的擦伤，五指收紧成拳，似乎用了好大力气，才压住说话时的颤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跳出来当救世主，看着别人落魄的样子，是不是显得你很高贵。”

这两个月她算是看了个清楚，程欢跟许希宁互不对盘，明面上谁都没跟对方多接触，但暗地里两个人之间就是涌动着一股无形的暗流。而自己站在许希宁这边，加之上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被她一起对付。

一想到只要程欢走出巷子，今天这件事就会插了翅膀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拿有色眼镜看自己，排挤自己，林清岚就忍不住情绪崩溃。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听见这番质问，程欢双手抱臂，睨了一眼讥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对啊，是有点。”

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路过搭了把手被过度解读成自己故意要看她落魄。

程欢的回答不按常理，以至于林清岚抬起头和她对视时，被噎到一句话说不上来，只能咬牙切齿瞪着一双眼仇视站着的人。

“看着我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说‘哎呀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这种辩驳的话吧。”说着，程欢还夹了一嗓子模仿那种人畜无害被误解的语气。

“林清岚，麻烦你搞清楚，给你造成伤害的人不是我，你对着我发脾气没有用。如果不想被欺负，麻烦把弱点藏好些。”她一字一顿，丝毫不顾及地上的人现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