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墨膝下一软,半跪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指尖。

连日奔波的疲惫在这一刻喷薄,瞬间侵占了他的身体。赵予墨眼前一黑,他轻咳了两声,喉间翻涌出浓重的铁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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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

手心里冰凉的指尖蜷了一蜷,少年比他小?上许多的手慢慢收拢,将他握紧。

赵予墨瞳孔一缩,慌乱着抬头去看,隐约瞧见帐中苍白着脸色的少年正看着自己。

漆黑的眸依旧明亮,透着些许惊喜和担忧。

“怎么了?”

俨然是听到了赵予墨那两声咳嗽,自己还受着伤的临柏却只?知道?关?心他,虚弱地问。

“不舒服吗?”

赵予墨再没控制住,紧牵着临柏的手抵在唇边。

喉头滚动,他咽下一口血,嘴唇和呼吸颤动许久才终于?吐出两个字。

“没事。”

感觉到指节流淌着温暖的湿意?,虚弱无比的少年笑出了一声气音,用?力又将赵予墨的手握得紧了一些。

“没事。”

他道?。

我?也没事。

你怕我

临柏受伤当日, 孙昭便将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边关。赵予墨差点跑死了爱驹,便路上好大一截路他?徒步奔进,又花了重金求换到偶遇行人的马驹, 再辗转到驿站换马, 后头接连把四头骏马跑得口?吐白沫, 才匆匆赶回家。

大雪不停, 马匹脚下打滑, 赵予墨连同马匹确实摔了几次, 所以才把自己摔得满身污泥。

其实也?受了伤, 但他?根本?无暇顾及, 脑子?里只有?临柏受了重伤,他?必须快些赶回来这件事。

此时此刻听?到临柏的声音, 感觉到临柏手心的柔软和温度, 他?心中?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赵予墨却实在没克制住自己,握着临柏的手默默哽咽许久。

摸索着赵予墨粗糙的指腹, 临柏摸到了许多硌人的茧子?和细微伤口?。虚弱的少年眸光柔和,温和地牵着赵予墨,缓声问说:“我睡了很久吗?你怎么, 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予墨深吸口?气, 没把自己没日没夜往家?跑的事同临柏说。他?咽了口?唾沫, 生怕临柏瞧见唇边咳出来的血, 赶忙抬手擦去。

好一会儿才道:“孙昭说你受了伤,我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边关的战事如何?你这?样跑回来, 没关系吗?”临柏声音有?些浮, 好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也?都关着窗, 什么杂音都没有?,他?声音再小赵予墨也?能听?得清。

“得知临玥逼宫战败,蛮人便迅速撤离了兵马。我将后续安排吩咐妥当才回来的,不碍事。”

说完,赵予墨才想起自己一身的污秽。他?连忙松开临柏,去把盆子?里干净的水取来给他?擦手。

临柏瞧他?衣服头发?杂乱不堪,脸上胡子?拉碴,就像是个逃难回来的难民,却还只关心他?会不会弄脏自己,不由开口?。

“兄长。”他?的声音很软,就像是在床事之?后,临柏卸了力气却还硬要说话的语气,叫赵予墨心中?一紧。

他?说:“沐浴更衣,陪我一块睡,好吗?”

不知为何,赵予墨感觉自己眼眶酸得很。

他?连连点头,起身就直冲冲往小山泉走。

等不及下人烧水,他?干脆直接冲个冷水澡,然后迅速换上干净的衣服,顺带着把头发?胡子?清理干净,才风风火火往屋里赶。

这?一次再进屋,赵予墨就不觉得屋子?里冷了。虽然还是没点烛火,乌漆嘛黑一片,但他?却觉得暖和得很。

临柏的伤在右侧,为方?便上下床和换药,他?只睡在外头。赵予墨便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爬到了里头,躺在他?左侧。

临柏如今成日在床上躺着,醒了睡睡了醒,烧了碳屋子?里就会变得很闷,御医却嘱咐说少开窗,免得风灌进来叫他?受凉。所以他?不乐意再烧炭,也?免得小玉她们进进出出换炭,还吵得很。

赵予墨只觉得他?身子?冷,一点都不暖和。但临柏既然不想烧炭,赵予墨把自己挪得近了些,握着手给他?暖身。

不敢抱上去,赵予墨侧躺着,一只环在临柏头上,另一只则握着少年左手,极尽可能的与他?身体相触。

“还疼吗?”赵予墨低声问。

“一点儿。”

临柏也?低着声回答。

门窗紧闭,帘账垂落,将外头的光一并遮得严实。两人同窝榻中?,最多也?就只能瞧见彼此的轮廓,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响。但这?样就很足够人心安了,无论是临柏还是赵予墨。

刚才还急火攻心,差点呕出两口?血的赵予墨现在跟没事人一样,眼睛贪婪地在黑暗中?描绘着临柏的轮廓。即便是这?样没有?光亮的情况,他?也?完全能想象的出来少年的模样。

同时他?又很庆幸屋里没什么光。他?现在的模样实在邋遢,皮肤黝黑不说,嘴唇也?被冻得干裂。脸上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赵予墨刚才刮胡子?刮得急,不小心还割了一道小刀口?,这?要是叫临柏看到了,小子?免不了得担心。

紧绷的心弦还没完全松缓,赵予墨问说:“看过大夫了?平时谁来帮你换药?”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又怕临柏精神头不足,就只能先憋在心口?,一个一个往外冒。

少年知他?焦心,便缓着声道:“看过了,最开始几天是御医来,近些日子?……我自己换。”

“御医?”赵予墨一惊,差点没跳起来。怕吓着临柏,赵予墨勉强压下心绪和音量,“那陛下可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