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
协理六宫之权。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也必将以最快的速度,点燃整个后宫!皇帝的意图赤裸而残忍:将她这柄刚刚磨砺出寒光的刀,直接抛入最激烈的权力漩涡中心,让她去替他撕咬、去替他流血、去承受所有的明枪暗箭。她成了他手中最锋利、也最显眼的棋子,一个用来搅动死水、试探深浅、甚至……对抗太后的先锋。
“呵……”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寒风撕碎的冷笑从林晚唇边逸出。幽深的瞳孔里,那两簇冰冷的火焰并未因皇帝的警告而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幽邃。恐惧?或许有。但更多的,是翻涌的恨意和被逼至绝境后破土而出的、更加强大的掌控欲!
“执风之手?”
“本宫……偏要搅动这九重风云!”
这无声的誓言在心底回荡,如同战鼓擂响。她猛地收紧了指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绝对的清醒。
关雎宫。
当林晚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时,整个宫殿的气氛为之一滞。
守门的小太监惊得几乎忘了行礼,随即连滚爬地跪下,声音发颤:“宸……宸妃娘娘万安!” 殿内当值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头深深埋下,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诡异气氛。
短短半日,从昭仪到宸妃,协理六宫。
这不仅是位份的飞跃,更是权柄的质变!是皇帝亲手将她推上了与皇后分庭抗礼、足以俯瞰所有妃嫔的巅峰!
“都起来吧。”林晚的声音嘶哑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她没有理会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穿过庭院,走向正殿。
小蝶早已在殿门口焦急等候,看到林晚安然归来,眼圈瞬间红了,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奴婢担心死了!”她声音哽咽,显然是听到了养心殿那边的风声。
“没事了。”林晚扶起她,指尖冰凉,“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蝶抹了把眼泪,慌忙起身去安排。
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暂时驱散了刺骨的寒意。林晚浸泡在撒了安神药草的热水中,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然而,这片刻的宁静注定短暂。
就在她闭目梳理思绪时,一股强烈的、如同针扎般的恶意猛地刺入脑海!方向正东!距离极近!几乎是同时,模糊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般在耳边响起:
“……宸妃……一步登天……小人得志……看她能得意几时……”
“……协理六宫……哼……凭她也配……”
“……太后娘娘……定不会放过她……”
“……脸上的疤……丑八怪……也敢……”
恶意并非一道,而是数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嫉妒、怨恨、恐惧、幸灾乐祸……种种负面情绪混杂着强烈的针对她的敌意,清晰地被金手指捕捉到。
方向来源,正是关雎宫外,那些听闻消息后,按捺不住前来“观望”或“打探”的各宫眼线,甚至是某些位份不低、心怀嫉恨的妃嫔派来的心腹!
林晚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寒。金手指的预警比任何斥候都更直接!她刚刚踏进自己的宫殿,无形的敌人就已经兵临城下!
“娘娘?”守在屏风外的小蝶听到水声,轻声询问。
“更衣。”林晚的声音带着水汽,却异常清晰冷冽。
林晚刚刚换上干净的常服,发髻尚未完全梳拢,殿外便传来了通禀声。
“启禀宸妃娘娘,内务府总管张德海求见!”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与之前在养心殿抖如筛糠的模样判若两人。
来得真快!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皇帝刚下旨,这风向标立刻就转了。
“宣。”
张德海几乎是弓着腰小跑进来的,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至极的笑容,额头上还带着刚才在养心殿吓出的冷汗痕迹,此刻却仿佛涂了层油光。他“扑通”一声跪得干脆利落:
“奴才张德海,叩见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奴才恭贺娘娘荣晋宸妃,协理六宫。此乃天大的喜事,奴才特来听候娘娘差遣。”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觑着林晚的脸色,尤其是她脸上那道疤痕,眼神闪烁。
林晚端坐主位,并未让他起身。她端起小蝶奉上的热茶,轻轻吹着浮沫,姿态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金手指清晰地感知到张德海身上那股强烈的、带着恐惧和谄媚的复杂情绪波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张总管有心了。”林晚的声音平淡无波,“皇上让本宫协理六宫,本宫初掌宫务,许多事情尚不熟悉。内务府掌管宫中用度、人事、营造诸事,乃六宫运转之枢纽。往后,还需张总管多多襄助,莫要让本宫……辜负了圣恩才好。”
她刻意在“圣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德海浑身一凛,头垂得更低,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娘娘但有吩咐,奴才万死不辞!内务府上下,唯娘娘马首是瞻!”
“很好。”林晚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本宫这关雎宫,如今既居妃位,又掌协理之权,一应用度、规制、人手,也该按制重新调配了。张总管,你即刻去办。”
“是是是!奴才明白!”张德海立刻应道,“奴才这就亲自督办!娘娘的份例,定按最高规制!关雎宫的人手,奴才立刻从内务府精挑细选,增派得力可靠的宫人过来伺候!娘娘看,是先添置些摆设器皿,还是……”
“不急。”林晚打断他,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张德海低垂的头顶上,“东西和人手,按规矩来便是。本宫眼下,倒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办。”
“娘娘请吩咐!”
林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叩叩的轻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张德海的心上。
“太医院库房总管胡长清监守自盗,私用禁药,罪大恶极,已被皇上判了凌迟处死,诛其三族。”林晚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清晰地传入张德海耳中,“胡长清在内务府当差多年,其家资来源,必有可疑之处。
他一个库房总管,如何能接触到那等禁药?背后是否还有同党?赃物流向何方?这些,都需要彻查清楚!”
张德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这是要深挖胡长清的根啊!
皇帝在养心殿为了顾全大局(或者说顾忌太后)没有深究,可这位新晋的宸妃娘娘,却要把这脓疮彻底挑破!这差事,一个办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娘娘……这……”张德海冷汗又下来了。
“怎么?张总管觉得为难?”林晚的声音冷了几分,“皇上命本宫肃清宫闱,这等蛀虫硕鼠,难道不该连根拔起,以儆效尤?还是说……张总管与那胡长清,有什么不便深查的牵连?”
“没有!绝对没有!”张德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查!一定把胡长清的老底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让一个蛀虫逃脱。”他知道,自己若敢推诿,眼前这位脸上带疤、眼神冰冷的宸妃娘娘,绝对会立刻拿他开刀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