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承恩殿内越发寂静。小蝶被林晚打发去外间歇息。赵嬷嬷也行礼告退,步履比来时更加沉稳谨慎。
暖阁内只剩下林晚一人。她并未安寝,只是熄灭了大部分灯火,只留下拔步床边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她靠在铺着厚厚银狐皮的软枕上,并未闭目,而是侧耳倾听着这巨大宫殿在夜色中发出的细微声响。
檀香的气息在黑暗中丝丝缕缕地弥漫。
意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铺开,捕捉着关雎宫内外每一丝异动。赵嬷嬷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值夜太监在庭院中巡逻的轻微足音,风吹过檐角铜铃的叮咚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有序。
然而,就在这看似祥和的寂静深处,一种粘稠的、如同水底暗流般的窥伺感,却若有若无地弥漫着。
不再是昭阳宫那种赤裸裸的滔天恶意,而是一种更隐蔽、更庞大、带着岁月沉淀的冰冷审视。它来自寿康宫的方向,也来自后宫更深、更幽暗的角落。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无声地评估着这块新划入势力范围的领地。
林晚的神经并未放松。她深知,扳倒柳氏只是撕开了这深宫血腥帷幕的一角。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羊角宫灯的火苗微微摇曳,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道疤痕在昏暗中如同活物般蠕动。
不知过了多久,子时的更漏声遥遥传来。
就在这万籁俱寂、更深露重之时!
承恩殿厚重的殿门外,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
“笃、笃笃。”
声音很轻,节奏短促而带着一种特定的韵律,仿佛某种暗号。在这死寂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林晚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底寒光乍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谁?!
值夜的太监和宫女呢?为何毫无反应?!
她屏住呼吸,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榻,赤足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迅速闪身到暖阁门边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意识提升到极致!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厚重的门板,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呼吸声!就在门外!距离极近!
没有杀意!没有恶意!那叩门声和呼吸都带着一种……谨慎?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笃、笃笃。” 那特定的叩击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更急促。
林晚的心念电转。是敌?是友?还是……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疑。指尖悄然扣住了袖中一直藏着的、那枚边缘被磨得极其锋利的柳树皮碎片。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缓缓移向暖阁的门边。
她并未立刻开门,而是压低了声音,嘶哑而冰冷地对着门缝问道:
“谁?”
门外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一个同样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沙哑和急切的男子声音,如同耳语般透了进来:
“娘娘……是奴才……李德全……有……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李德全?!关雎宫的首领太监?!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22章 夜半惊魂,药渣疑云
“李德全?!” 林晚的瞳孔在昏暗中骤然收缩!关雎宫的首领太监,深夜孤身一人,以如此诡秘的方式叩响主殿暖阁的门?十万火急?
巨大的疑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值夜太监何在?宫女何在?为何无人通传阻拦?李德全身为首领太监,若有要事,大可光明正大禀告掌事赵嬷嬷,为何要行此鬼祟之举?这“十万火急”,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
意识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提升到极致!感知穿透厚重的门板,牢牢锁定门外那个身影!呼吸急促而压抑,带着明显的焦虑,但确实没有杀意!那叩门声中的急切,也不似伪装!
电光石火之间,林晚心念飞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被动猜疑,不如开门见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惊疑,指尖依旧紧扣着那枚锋利的柳树皮碎片,身体却放松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缓缓拉开暖阁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门外廊下,昏暗的宫灯光晕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常服、身形微胖的身影正弓着腰,紧张地搓着手。
正是首领太监李德全。
他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左右扫视着,如同惊弓之鸟。看到林晚开门,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猛地向前一步,却又硬生生顿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娘娘!娘娘救命!”
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恐惧,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奴才……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可……可这事儿……这事儿太大了!奴才不敢不报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让林晚心头疑窦更深。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让开暖阁门前的空间,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进来说话。把门关上。”
“是!是!” 李德全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飞快地闪身进入暖阁,又反手极其小心地将暖阁的门轻轻掩上,仿佛怕惊动什么可怕的存在。
暖阁内,仅有一盏羊角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光影摇曳,将李德全那张惊惶失措的脸映照得更加扭曲。
林晚并未让他起身,只是走到窗边的紫檀木圈椅前坐下。月白色的常服在昏暗中如同凝滞的月光。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冰冷地面、瑟瑟发抖的李德全,眼神锐利如刀:“说。何事惊惶至此?若有一字虚言,本宫即刻唤人将你拖出去杖毙。”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 李德全被林晚话语中的冰冷杀意吓得浑身剧颤,连连磕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娘娘!是……是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那碗安神汤。”
安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