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召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大人是在说奴吗?”
温云奕点点头。
苏锦召讪笑:“大人误会了,我对大人敬畏满满,许是太过敬畏了,落在大人眼里便成了畏缩。”
温云奕的眼底像是撒入了一把细碎的晶石,星星点点地明亮起来:“那你便对本官少一些敬畏吧。”他道,“这样,本官和你,都能自在些。”
苏锦召一颗肉心猛地缩成了一团。
她出神地盯着温云奕看了许久,方轻轻应了句:“知道了。”
温云奕笑笑:“快吃吧。”
苏锦召点点头,继续吃饭,原本就不怎么好吃的饭菜这才子更是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她舌头忽然失灵,脑袋里却转得飞快:温云奕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呢?
她横想竖想都没想能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对了,大人……”说着一顿,又将话吞回肚子里,“不对,不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的?”温云奕道,“你想说什么?”
苏锦召默了默:“我说了,大人不能怪罪我妄论国事。”
温云奕点头:“不怪罪,说吧。”
苏锦召神情微肃,便道:“大人,那帮匪徒不是一般的山贼,他们有组织,有头目,组织名叫‘紫蝎’,头目是一位殿下。我想,这帮匪徒的身后一定藏着一条大鱼。”
“嗯,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温云奕淡定地道,“九安山上的事,对你而言,已经过去了。别人如果问起你,你就说在山上迷了路,后被府兵救下,顺利回了尚书府。山寨里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顺喜也不可以。你今晚好好休息,天亮之后,一切重归平静,明白吗?”
苏锦召半是明白半是糊涂的,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应下:“是,奴定会按照大人的安排去做。”
“好。”温云奕淡淡一笑,“夜已深,你速速歇下吧。”
苏锦召微微蹙眉:“那大人呢?”
温云奕不以为意:“不必管我。”
苏锦召兀自纠结了片刻,心知自己无力左右温云奕的决定,便老实躺在了床上,合衣睡下了。
虽然心中乱得一塌糊涂,可她神经紧绷了一天,害怕了一天,又是翻山越岭,又是奔波逃命,着实累得不得了,是以脑袋里再紧绷着一根弦也在不经意间骤然断掉,沉沉陷入梦境之中。
苏锦召睡得香甜,温云奕却心乱难眠。
他悄然起身,缓步来到床前,微微松了口气。
“能让你卸下心防在我身边安然入睡,真不是一件易事啊。”
他凝望着苏锦召舒展的睡颜,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说:
? 49、水煮肉和毛血旺
重阳节后, 便是立冬。
天气没有预兆地一日冷过一日,半个月前, 苏锦召还能和顺喜怡然自得的在院子里摆桌吃饭, 如今只能在厨房里守着火炉吃,好在厨房够大,别说当做餐厅了, 就是当做卧房都行,不然他们两个支桌吃饭都成了问题。
自打苏锦召因九安山之行受了伤, 她便成了顺喜的重点保护对象, 不仅一日两餐由其悉心照顾, 便是打水洗脸这样的事,也是顺喜伺候着,苏锦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可顺喜却执意如此, 并说如果苏锦召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会愧疚得寝食难安的。
苏锦召知道,顺喜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独自面对歹徒,并落于歹徒之手, 生死难料。
为此,顺喜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回府当天, 顺喜扑在她怀里哭了将近半个时辰,仿佛她已经嗝屁了。白老夫人也派亲信来看望了她, 又是赏金又是赐银, 奖赏她忠心勇敢, 齐舒玉更不必多说,因担心苏锦召养伤期间闷得慌,时常带着自己做的小零食和一双儿子来看望她,几人有说有笑,甚是逍遥,苏锦召为此还画出了一套扑克牌图纸交给齐舒玉,拿到扑克牌后,二人更是天天恨不得腻在一起,拉着顺喜一块炸金花,斗地主,玩得不亦乐乎。
而温云奕却像消失了一样,很久没有出现在苏锦召面前,甚至没有出现在尚书府。
这一日,苏锦召照例躺在床上晒太阳,晒到一半忽然觉得她再这么躺下去,八成要废了,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打算亲手做个朝食。
打着哈欠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还没走出去,便听顺喜大叫:“阿姐,你怎么出来了?”
苏锦召吓得一抖,还当自己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顺喜,你也叫的太大声了吧。”
她慢吞吞地走出房门:“我只是出来走走,又不是要出门自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顺喜飞快地摆好腌菜缸,三步并成两步,飞速赶到苏锦召身前道:“阿姐,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在房里歇着,跑出来干什么?”
苏锦召:“我……”
“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嘛!”顺喜急得手舞足蹈,边说边试图将苏锦召送回房间,“阿姐,你是不是饿啦?我这就去大厨房领膳,这个时辰,估计大厨房也将朝食做好了。”
苏锦召十分无奈。
自她养伤起,她便在白老夫人的安排上吃上了病号专用饭,古人讲究以形补形,因为她伤的是脚踝,扭得是骨头,便日日吃猪蹄子,喝骨头汤,吃到最后她是见到了长得像猪蹄的东西就想吐,是以,早在昨夜她便暗下决定,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胃,她也得重新站起来,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顺喜,我真的没事。”苏锦召苦着一张脸坐在铺着厚厚的坐垫的椅子上,“我的脚早就好了,你再不让我动弹,我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别说身上长蘑菇了,便是身上长出大象来,你也不能动!”顺喜将羊毛毯一层层裹在苏锦召身上,活生生将她裹成了个大肉粽,“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休息了几天啊,怎么能动来动去的呢?”
“可是我真的没事了啊。”苏锦召将左脚抬起来,灵活地左左右右的晃了晃,“你瞧,我的伤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况且我又不跑又不跳,只是在小厨房里走走,不会有事的。”
“不,不行。”顺喜坚定地道,“就算脚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还有心上的呢!你被匪徒劫走,一定吓坏了,得好好平复几天才能忘掉这段恐怖的经历。”
苏锦召惊了,万万没想到顺喜还懂心理学。
“我真的没事……”
“不,你有。”顺喜道,“你越是逞强,我就越内疚,阿姐,你舍得让我内疚吗?”
苏锦召觉得自己真真是说不过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