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苏锦召已是将滚烫的砂锅和米线配菜摆在了白老夫人的面前,白老夫人盯着足足有十六七样的小碟子配菜和面前黑砂锅愣了愣,同样不解地问:“我看鹌鹑蛋似乎是生的,胡萝卜和生菜似乎也是生的,这碗圆圆的索饼倒像是熟的,只是,这该怎么吃呢?”

苏锦召微微一笑,心想这锅过桥米钱属实给两位老人带来了许多困惑。

她耐心解释:“吃法很简单,只需要打开砂锅的盖子,将这些菜品按照烫熟的快慢程度依次放入锅中即可。”

见白老夫人还是懵懵的,一旁的裴氏也面露不解,苏锦召干脆亲自上手示范。她打开砂锅盖,举起生鱼片道:“锅内可以先放生鱼片。锅中的鸡油有保存温度的效果,温度与沸水一般高,所以即便现在才放入生鱼片,生鱼片也是能熟透的,并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熟透。”

放好了生鱼片的苏锦召又举起嫩牛肉片,询问过白老夫人的意愿后将牛肉片放了进去。

白老夫人老实巴交地坐在紫檀木椅上,看着苏锦召一样一样地往热气腾腾的砂锅里放菜。

“口蘑片吃吗?”虽然已对白老夫人的口味十分了解,但苏锦召每放入一样配菜前还是会征求一下白老夫人的意见。

白老夫人点点头:“吃。”

“葱花和胡萝卜吃吗?”

“嗯,吃。”

“韭菜段呢?”

“也吃。”

“鹌鹑蛋要不要?”

“要的要的。”

一老一少一答一问,配合的无比默契,最后将光滑白嫩的米线滑入砂锅中,略做搅拌,鲜香扑鼻,营养丰富,食材多样的过桥米线便做好啦。

裴氏上前一步想要替老白夫人盛米线,白老夫人却一脸严肃地拒绝道:“我来。”

便卷了卷衣袖,拿起了筷子和碗。

砂锅里的蔬肉皆已烫熟。

金灿灿油汪汪的鸡油好像一层厚厚的被子一样盖在浓白的汤底上,汤内的鱼肉片鲜嫩水润,牛肉片鲜红微缩,口蘑片、豆腐皮软弹,韭菜段、生菜叶微卷,胡萝卜丝木耳丝依旧挺直,小酥肉蓬松柔软,鹌鹑蛋圆润白嫩,树花、虫草花、牛肝菌,葱花翠绿娇嫩,散发着淡淡葱香。

白老夫人每样菜都夹了一点,然后开始捞米线。

米线白皙柔韧,又滑又软,白老夫人将筷子举得老高,在一屋子下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缓缓将米线放入碗内,接着盛汤汁,她一边盛一边时不时看看苏锦召,询问苏锦召的意思,见苏锦召笑着冲自己点头,这才放心大胆地往碗里加汤。

精心为自己盛了一碗过桥的米线的白老夫人笑眯眯地开始嗦粉。

米线筋道滑爽,又软又香,细腻的粉体裹满了鲜美丰腴的汤汁,一口下肚,香爽异常!浸满了汤汁的小酥肉表皮蓬松,入口流汁,内里咸香,香气扑鼻。口蘑片、豆腐皮软软嫩嫩,生菜叶、胡萝卜丝、木耳丝脆爽,树花、虫草花、牛肝菌各有各味,鹌鹑蛋蛋黄绵软蛋清甜嫩,鱼肉片鲜香,牛肉片鲜嫩,每一样食材都香气缠绕,沁人心脾。

白老夫人一连吃了两碗米线,直吃得浑身舒畅,额头微微冒汗才停下,她另取了一干净的小碗,开始喝汤,汤依旧有一点烫,需轻轻吹一吹,吹得浮在勺子上的油花散散聚聚三四个来回才能将汤送入口中咽下。汤汁鲜美绝伦,咸淡适中,草果和砂仁的香味轻飘飘的,却又融在汤中久久不散,凭借一己之力叫原本就很香醇浓厚的汤底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真真是令人拍案叫绝,沉醉无比。

白老夫人满足极了。

“真是一双巧手,一颗妙心,一身绝技。”白老夫人由衷赞叹,“我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吃那拨霞供,还是头一次将生肉片烫一烫便吃,况且,这过桥汤饼可比拨霞供好吃多了。”

“母亲,苏厨娘说了,这砂锅里的吃食叫过桥米线,不是汤饼。”裴氏倒了碗清茶递给白老夫人,笑着提醒道。

白老夫人嘴里烫烫的,正想喝一口清茶压一压,便轻抿了一口茶,随后道:“是了,是叫个过桥米线,只是不知这米线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了苏锦召。

苏锦召忙道:“回老夫人的话,米粉的原料是大米,碾米成粉,形状如线,故成米线。”

“原是大米做的,怪不得有股子米香呢!”白老夫人道,“这吃食我喜欢,又软又糯,还暖融融的,苏娘子,你回头给大少爷也做一份。”

苏锦召知道白老夫人口中的大少爷便是温云奕,立刻福了福身应下:“是。”

白老夫人望着眼帘微垂向自己行礼的苏锦召缓缓愣住。

眼见得身前的小娘子直起了身子,眼眸复又抬起,白老夫人忙恢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问:“苏厨娘,你入府后可与家人团聚过?”

苏锦召闻言一顿,心想若不是白老夫人提起,她当真忘了还有苏三响这么个亲爹在,“尚未。”她如实答道,“奴入尚书府以来只出府过一次,办了一点事情便回来了,谁也没见。”

“哦。”白老夫人又问,“你这一身好厨艺是你父亲教的吗?”

苏锦召面上僵了僵:“我、我父亲教过我一点。”她小声地道,“我父亲厨艺很是不错,就是人太懒惰了,否则的话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庖厨。”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白老夫人默默盯着苏锦召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苏锦召今日穿着件颜色鲜嫩的衣裙,更显得人模样俏丽,肤白如玉,只是头发梳得潦草了些,歪歪扭扭一个单螺髻,发髻上什么都没有,便是木簪子也没别一根。

不知怎的,白老夫人的心里忽然不大落忍,抬了下手道:“去把我的玉簪匣子抱过来。”

------

苏锦召提着红木大食盒进了养安堂,捧着金丝楠木小锦盒离开了养安堂。

她一口气走出好远才停了下来,蹲在湖边打开锦盒,将里面的玉簪取了出来。

即便刚刚已经在养安堂里见识过手中玉簪的美丽,但此时此刻,苏锦召仍旧被深深地震撼了一下。

玉簪通体白润细腻,触手生凉,通透无暇,簪头是一只落在玉兰花上,振翅待飞的蝴蝶,飘逸灵动得不得了。

当时白老夫人拿出了一匣子的玉簪,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一支,巧的是白老夫人来来回回地在她头上比对了一番后,也选中了这一支,将其当做赏礼赐给了她。

苏锦召以水当镜,将蝴蝶簪戴在了头上。

她望着浮现在水面上,仿佛随时都要振翅而去,从她头上飞走的蝴蝶簪,不由再次感叹:这簪子可真好看!

正美滋滋地欣赏着新得来的宝物,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急忙躲在了假山后,不多时,青竹并几个下人跟着温云奕踏进垂花门,青竹表情焦虑,几个下人目露担忧,温云奕步伐虚飘,面上一片醉容。

温云奕喝醉了?

果然,只听青竹满是关切地道:“主子,不如主子坐下歇歇,奴才找人抬一顶软轿过来,送主子回听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