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好了,等我去我爹屋里翻几块布出来,钉在墙上,把油烟的痕迹遮一遮,咱们的店啊,就算是焕然一新了。”

“行,怎么都行,都听召娘你的。”顺喜感叹地道,“这样看来,咱们的铺子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嘛,哪里是宋五娘口中的,只有乞丐才会来的地方,从明天起,一定会有穿长袍,带宝冠的体面人来咱们食肆用饭……”

苏锦召面无表情地望着顺喜。

顺喜一怔,便又要甩自己巴掌:“瞧我这破嘴!我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咱家的客人才不是乞丐!”

“好啦。”苏锦召压下顺喜的手,“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咱们吃完睡下,明还得忙呢。”

她扶着门框起身,默默来到了灶台前烧水做饭,顺喜轱辘到苏锦召脚边,道:“召娘,你去歇着吧,我来做饭。我手艺虽然不如你,但做两碗馎饦①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我来吧。”苏锦召将一把小葱递给顺喜,“你若非要帮忙,便把我把这把小葱择干净,洗了。”

“好!”顺喜对苏锦召的话言听计从,二话不说接过小葱,取了水清洗起来。苏锦召也不磨蹭,挽起袖子,往面盆里舀了两碗面粉。

另取一碗干净的井水,一边往面盆里倒水一边用筷子对面粉进行搅拌,将其搅成小棉絮状,然后加入酵母水,将面粉搅拌出大棉絮状,再一点点揉成光滑的面团。

趁着醒面团的功夫,苏锦召烧火架锅,熬制葱油,翠绿的小葱在滋滋作响的油锅中一点点变成了焦糖色,散发出馋人的葱香气,苏锦召看准火候,适时加入盐、酱油等调味料,起锅,将熬好的葱油倒入大碗中。

熬好了葱油,苏锦召开始拉面,先将面团搓成长条,再分成等长的面剂子,在面剂子上刷上油,抓住面剂子的两头,慢慢抻长后“啪”地一声摔在面案上,接着两头对折,左手握紧,右手勾住另一端,手心上翻,使面条形成绞索状,同时两手往两边抻拉,面条拉长后,再把右手勾住的一端套在左手指上,右手继续勾住另一端抻拉。

不断被摔打抻拉的面条渐渐变成了一根根又细又长的拉面,苏锦召在顺喜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揪掉面疙瘩,将滑溜溜的面条下入烧得翻滚的热水中。

“我的乖乖,召娘你何时学会的一手好索饼②!”顺喜惊讶地道。

苏锦召捞面过凉,浇上葱油,拌匀,撒了些芝麻,点缀了点葱花,她摆好碗筷招呼顺喜:“别说了,快来吃吧。”

顺喜风也似地坐在了苏锦召对面。

苏锦召将筷子递给顺喜:“吃吧,不过,这只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葱油面,算不上好吃,你可别抱太大的期待。”

顺喜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葱油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股浓郁的葱油香气乘着夜风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香的他骨头都酥了,手工拉出来的面也漂亮!又细又长,根根均匀,且被酱汁染得红彤彤油亮亮,便是用来增色的芝麻和葱花看起来都有滋有味。

顺喜瞳孔渐渐放大,长大嘴,狠狠嗦了一大口面,渴望已久的葱油香终于在口中得意绽放,芝麻的香,小葱的辣,面条的滑,酱汁浓郁完美融化在一处,使得一碗简简单单的葱油面拥有了令人难以忘却的美妙滋味。

“呜呜……”顺喜抹了把脸,带着一丝哭腔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索饼!”

作者有话说:

馎饦:韭菜叶样子,或者猫耳朵样子的面片汤

索饼:拉面

本文设定一文是一块钱,一千文一贯,一贯一两

女主父亲租的铺子,租金一个月四两

3、贵客

对面的苏锦召被顺喜逗笑了。

“哪有这么夸张。”苏锦召淡定吃面,“快吃吧,还剩着些葱油,吃不够再来一碗便是。”

“好!好!”

顺喜疯狂吸面,生怕苏锦召会反悔似的,不一会儿便将一大碗葱油面吃完了,他正起身去盛第二碗,忽听店门外有人说道:“这里有家店还开着!头儿!咱们就在这家店用些吃食吧!属下腹中实饥饿!再不吃东西,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话间,两个身披墨蓝色斗篷,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男子踏进了店中。

两名男子身上似乎披着星光,无声地将惨淡昏暗的小店点亮,率先踏入店内的男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另一位大概二十出头,单看那份卓尔不群的气质便知其身份非凡,绝非一般的人物。

苏锦召一时间有些紧张,顺喜更是惊得一动也不敢动,举着个空碗立在灶台前,与那二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年轻些的男子见状立刻道:“没事没事。我和我家少爷连夜奔波,又累又饿,想找个地方填填肚子而已。店家,你店中可还有吃食?”

顺喜瞧了瞧说话的年轻男子,又定睛打量了打量默不作声,十分高冷的那一位,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男子身材颀长,即便裹着长斗篷,依旧猜得出对方拥有一双傲人的长腿,他冷颜冷面,连落在墙上的影子都是冷冰冰的,仿佛是一尊没有人间烟火气的玉雕。

顺喜双眼圆瞪盯着玉雕:“你、你……”

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去看苏锦召,瞧那模样八成紧张得要厥过去了,苏锦召赶忙起身,定了定神后淡淡一笑:“有的,不过,只有葱油拌面,您看成吗?”

“葱油拌面?”年轻男子歪了歪头,“没吃过啊……不过有口吃的就行,快上吧!”

说完,拉着高冷官员坐在了长凳上。

高冷官员垂眸而坐,即便不言不语,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感足以叫人提心吊胆,苏锦召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转身围上围裙,站在了灶台前。

灶膛里火势渐旺,不一会儿,用来煮面的水便烧好了。

葱油是现成的,苏锦召只需再做一些拉面,她重新揉了面团,搓面,拉面,面条摔在桌案上时照例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雪白的面条挥洒着细腻的面粉在苏锦召手中上下翻飞,不多时便变成了细长的拉面。

“哇!这是在变戏法吗?”年轻男子好奇地问,“小二,你家老板娘在做什么?”

顺喜支支吾吾地道:“葱、葱油、葱油索饼。”他将两盏散茶摆在桌子上,“官人,请用茶。”

另一边,苏锦召已经将拉面下进了锅里。

顺喜抱着托盘螃蟹似的挪到苏锦召身旁,鬼鬼祟祟地道:“召娘,你看清楚没?那位官人是……”

“好了,我知道的。”苏锦召打断顺喜的话,悄悄扫了正在喝茶的二人一眼,那二人的斗篷虽看不出什么名堂,可脚上穿着的可是官靴。她和顺喜忙乎到了深夜,本想着填饱了肚子赶快去歇歇,谁承想接待了这么两尊大佛。

“你当我傻啊,我认得他们。”苏锦召将面挑进碗里,“顺喜,把火灭了,他们一走,咱们就关门。”

顺喜点点头,乖乖蹲在了灶台前,苏锦召端着两碗拌好的葱油面走到那二人桌旁,依次上面。

“客官,面好了,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