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召忍着膝上传来的剧痛,一点点抬起了头。

她的正前方,坐着大夫人裴巽芳及白老夫人, 大夫人浑身僵硬,脸色更是难看的要命, 凶狠而厌恶地瞪着她, 一副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白老夫人表情极为复杂,既有对苏锦召的不满,也有一丝丝怜惜和不忍。

二人下首分别坐着二夫人周蓉, 三夫人乔莹, 二少夫人齐舒玉,四小姐温玄篱,便是临盆在即的三少夫人朱夕瑶也坐在了乔莹的身侧,与裴巽芳一样恶狠狠地瞪着苏锦召。

苏锦召暗暗咬紧牙关,挣开家丁的手,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奴苏锦召见过老夫人, 见过各位夫人,少夫人……”

“苏锦召!”不待苏锦召把话说完, 大夫人便怒斥,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西四坊过的穷困潦倒,我儿好心将你带到尚书府来, 你竟恩将仇报, 算计起了你的主子!”

苏锦召浑身一颤, 忙解释:“回大夫人的话,奴婢一直谨记着尚书府的恩德,从未做过算计主子的事情,还望大夫人明鉴。”

“呵!你这贱蹄子果然不承认,若非我调查了个清清楚楚,拿住了证据,我还真处置不了你了!”大夫人一拍桌子,“李嬷嬷,把东西拿给她看!”

“是!”

李嬷嬷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扔在苏锦召面前:“捡起来看看,看看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苏锦召糊里糊涂地捡起了地上的信,看过之后,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与她签订地契的牙人写下的一封切结书,用以证明苏锦召是兰苑的主人。

这并不是关键所在,问题是,这张切结书上白字黑字地标明,兰苑原来的主子,是温云奕!

可、可兰苑明明是梁潇送给她的啊!

“大夫人,这……”

“苏锦召,白纸黑字,你还想狡辩吗?”大夫人扫了李嬷嬷一眼,“把地契拿给她看!”

“是!”李嬷嬷朝一旁的下人伸出手,下人见状立刻将一封地契并一件珠光宝气的雀狐裘交给了李嬷嬷。

李嬷嬷拿着这两样东西蹲在苏锦召面前:“这地契,是大少爷带你去签的吧?这件雀狐裘,是大少爷送你的吧!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苏锦召紧紧攥住双拳,便是指甲扎进了皮肉里也无动于衷:“雀狐裘确实是温大人送给奴婢的!可这兰苑、这兰苑……”

苏锦召如鲠在喉:“大夫人,这兰苑是梁大人送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兰苑的前主人为何变成了温大人!”

大夫人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看着苏锦召,眼神中极尽嘲讽于能事:“哦?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很!清楚的很!我儿连院子都给你置办好了,只怕你前脚一离开尚书府,后脚就去兰苑给我儿当外室去了!苏锦召,你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差点将我、将老夫人统统蒙骗了过去!”

苏锦召如遭雷击!

她万万没想到,一座兰苑,竟让她变成了众矢之的!

她手足无措地去看白老夫人等人,却见白老夫人垂着眼,其他的人则满脸不屑地瞪着她,俨然将她当成了为求上位不要脸面的下贱胚子。

唯独齐舒玉站出来替苏锦召说话:“大伯母,这件事会不会有误会?锦召在府上待了半年多了,一向是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从未做逾越之事,说她勾引大哥,我不信。”

“你不信?你不信便是和你大哥一样,都被这贱蹄子蛊惑了!”大夫人愤愤道,“也不是多么倾国倾城的模样,看着倒也老实,没成想,背地里竟是个有手段的!专会勾引主子!”

“娘说的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嫂,你就是被她的外表给骗了!无双曾亲眼看到大哥带着她去游湖赏月,又是买花灯又是搂搂抱抱的,生性风流的很呢!”

齐舒玉听罢,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登时黑如锅底。

苏锦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默默忍受着鞭笞一般的白眼和辱骂,见她沉默不语,大夫人冷笑一声道:“怎么?心虚说不出话了?你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

苏锦召骨节攥得咯咯作响,飘香小院已经被抄了,勾引温云奕意图做外室的帽子也已经被扣上了,她便是义正词严地辩驳一番,又能改变什么!

还要为自己辩驳吗?只怕说了也没人信吧?

她将后槽牙咬了又咬,好一会儿才端正地磕了个头,淡淡地道:“大夫人,无论您信不信,奴婢确实没有勾引过温大人,更没想过要做温大人的外室,兰苑的事确实是一场误会,大夫人若不信,可以问问梁大人……”

“哼!没想做我儿的外室?怎么?你是想做我儿的正室不成?你想做尚书府大少夫人是不是?”裴巽芳气得浑身乱颤,“你这贱胚子!若非我查住了你,你这会儿子已经跑到兰苑过你的如意日子去了!但你给我记住了,只要还有我一口气在,你这下贱胚子便休想进尚书府的门!”

“娘!快些将她赶出去吧!我原先也看重她,现在多看她一眼便恶心!”温玄篱呛声道,“怪不得她前日来与祖母辞行,原是怕东窗事发,想着到别处躲起来呢!”

母女俩一唱一和,将苏锦召说了个无地自容,旁人也是一副恨不得立刻将苏锦召轰出尚书府的模样,苏锦召环视众人一圈,凄声道:“大夫人四小姐咄咄相逼,奴婢百口难辩。但有一件事奴婢必须说清,奴婢与温大人是有情,但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也没动过见不得人的心思。奴婢知道大夫人不喜欢奴婢,奴婢也愿意离开尚书府并承担一切后果,但请大夫人不要辱奴婢声誉,奴婢没做过的事,便是被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发乎情止乎礼?”裴巽芳冷笑,“贱人!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是啊,这句话从她口里说出来,真真是笑死人!”挺着大肚子的朱夕瑶冷不丁张口,“有道是人活脸树活皮,苏锦召,你还真是没脸没皮!”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朱夕瑶。

“夕瑶,你又怎么了?”白老夫人拖着长音问。

朱夕瑶扶着肚子,狠狠瞪着苏锦召看了一会儿,猛地抓起手边的茶碗砸向了过去。

苏锦召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只听“砰”地一声响,装满了热茶的茶碗碎在了苏锦召的手边。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尚书府一共三位少爷,你便勾引了两位!若继续将你留在府上,岂非要将尚书府闹个鸡犬不宁!”朱夕瑶双臂紧压着扶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面上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潮红。

苏锦召抬眼去看朱夕瑶。

裴巽芳迫不及待地追问:“夕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她还打过子澜的主意?”

朱夕瑶冷哼一声,红着眼道:“岂止打过,还差点得手了呢!”说着转向白老夫人,委屈地哭诉,“祖母,你是知道的,我临盆在即,夫君却忽然被皇上派去了裕瞳关,我当时又急又气,只当是夫君得罪了什么人,被对方整了,便暗中派人调查,调查过后才知道,我夫君得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哥!”

“什么?”裴巽芳惊得站了起来,“夕瑶,这话可胡说不得!好端端的,子苒请皇上将子澜派去裕瞳关干什么?”

“是,好端端的,大哥派我夫君到裕瞳关去干什么?”朱夕瑶扶着丫鬟的转过身,怒视着苏锦召,“就是因为她!她勾引了大哥后又来勾引我夫君!我夫君不小心中了她的算计,正想办法脱身时却被大哥撞上了!大哥喜欢这贱女子喜欢的紧,狠不下心动她,便将气都撒在了我夫君身上!把我夫君弄到了裕瞳关那样险恶的地方!祖母!”

朱夕瑶哭了出来:“先前我隐忍不发,是因大哥时时刻刻护着这贱女子,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敢得罪她!如今大娘要治她的罪,我生怕祖母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这才将旧事剜出来说给大家听!祖母,你要给我,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

白老夫人怛然失色,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苏锦召。

裴巽芳怒发冲冠,铁青着一张脸劝朱夕瑶:“夕瑶,你不必哭了!你是主子她是奴才,她得罪了你,你好生收拾她便是!如今你怀着身孕不方便,我便替你收拾她!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