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召也对自己准备的宴席很满意,她从冰室里拿出新酿的白葡萄酒,再桌子上摆了两个高脚杯,想了想后又让顺喜去花房整了些新鲜的花朵,插入梅瓶,放在桌子上。

“天呐,若在周围凿出水渠,引入活泉,再搞些白烟出来,咱们这小厨房简直和醉仙楼的高档包厢一模一样。”顺喜感慨地道。

“哪有那么好啊,猛地一瞧尚可,仔细看呀,处处透着不伦不类。”苏锦召一边说一边调整着桌上餐具的位置,“菜都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两位大人什么时候来。”

为了保证菜不会凉,苏锦召将小厨房里的炉子生得极旺,她和顺喜待在小厨房里穿得都是夏天的衣服,可即便她将火烧得再旺,温云奕若还不来,菜依旧回凉。

“要不……我想办法去打听打听?”

顺喜话音刚落,梁潇忽地一推门道:“打听什么呀?这活我熟,我来替你们姐弟俩打听!”

苏锦召和顺喜齐齐抬眼看向来人。

梁潇依旧是白天的打扮,吉祥富贵,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他的身后,站着身披玄狐斗篷的温云奕,温云奕比梁潇高出半颗头,深邃迷人的眼睛刚好从梁潇的发顶看过来,望进苏锦召的心里。

苏锦召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

“温大人,梁大人,你们总算来啦!”顺喜主动上前,接过二人解下的斗篷小心放好,“两位大人快请入席,阿姐早就将宴席准备好啦!”

“佛跳墙也好了吗?”梁潇一脸期待地问。

“当然。”顺喜忙将还在小灶上煨着的佛跳墙端了过来,“梁大人,现在就吃吗?”

“现在就吃!”梁潇一掀衣袍坐在了高几旁,“外面冷得厉害,肚子里也饿得厉害,全靠这一坛子佛跳墙续命呢!”

苏锦召有些诧异地看了梁潇一眼,惊讶于这位梁小少爷的百无禁忌,目光一直停留在苏锦召身上的温云奕替她开口:“胡说什么,大过年呢,也不怕忌讳!”

“哎呀,有什么好忌讳的嘛!咱们兄弟俩这么多年刀光剑影,阎王殿里不知道去了多少趟了,还怕这个?”梁潇一边和温云奕斗嘴一边打量着桌上的美食,他越看越是开心,尤其是脚边的那个褐黄色的小坛子,他隐隐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坛子里飘了出来,侵入骨髓,令他毫无招架之力。

“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味!”梁潇盯着坛子狂咽口水,“当日紫宸宫中,我闻到的就是这个香气!”

已经品尝过佛跳墙滋味的温云奕尚算淡定。

他玄狐斗篷下穿着的是一件圆领箭袖长袍,天蓝色,绣着若隐若现的银色翠竹,清新优雅,许是过年期间有些忙碌,温云奕的眼睛里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好在他此时的心情足够愉悦,硬生生让眼中的那份疲惫变成了暧昧的慵懒。

苏锦召望着温云奕,胸膛仿佛刮过一阵热风。

因为除夕夜的那个吻,她与温云奕的心,不可言说地触碰在了一起。

无声无息,却又火花四溅。

绚烂,却又充斥着危险。

可惜,苏锦召摆脱不掉,挣脱不开,她试过了,徒劳无获。

察觉到苏锦召专注的注视,温云奕转过脸来,不加掩饰地朝苏锦召绽放出一个极为宠溺的微笑。

“过来。”他习惯性地朝苏锦召伸出手,“我人都来了,你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吃饭,顺喜,你也坐下。”

“嗳!”顺喜兴奋地坐在了小凳子上,和梁潇一起折腾佛跳墙去了。

苏锦召便也坐在了温云奕的身旁,有些担心地盯着梁潇和顺喜两个:“小心别烫到手。”

“多盛食材,少盛汤,这样凉的快一些。”

她耐心叮嘱了,仅用一根白玉蝴蝶簪簪着的发髻有些松垮,发丝随意地贴在她的脸上,温云奕不由自主地提她将发丝撩到耳后,问:“穿这么少,不冷吗?”

许是小厨房里的温度太高了,苏锦召只穿着一件水绿色的交领襦裙,简单至极,却也清丽至极,怎么也看不够。

“奴不冷,小厨房里炭火足,待久了还热得慌呢。”苏锦召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佛跳墙的身上,她将一碗装得满满当当的佛跳墙放在温云奕的面前,“大人,趁热吃吧。”

“好。”温云奕双眼弯出两道迷人的弧度,端起了苏锦召递来的佛跳墙。

小小的汤碗沉甸甸的,很是有些压手,碗里的鲍鱼、海参、鱼肚莹润细腻,好似一块块或白或乌的玉石;汤头浓郁,呈现出诱人的亮黄色,引入口中,软嫩柔润,鲜香绝伦,毕生难忘的好味道。

温云奕喝了两口汤,餍足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的梁潇同样闭上了眼睛。

与宁静优雅,似在静静回味佛跳墙的美妙味道的温云奕不同,梁潇五官紧皱在一起,眼角几乎还挤出了两滴泪花:“太好吃!!”他哽咽地道,“怎么会有、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菜!我前半生吃的菜真是白吃了!”

苏锦召饮了一勺子鲜美醇香的汤汁,同样满足地点了点头。

“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这道菜的美味。”梁潇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道,“这汤仿佛将每一种食材最精华的部分抽了出来,糅合在一起,为其所用!偏偏这些食材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香气,且在汤水的浸泡下越来越香,汤也好吃,食材也好吃,我甚至觉得连这个煨汤用的坛子都是鲜美十足,恨不得把它嚼了吃了!”

“万万不可!”顺喜一脸认真地打断了梁潇的想入非非,“大人,这坛子可万万吃不得呀,它、它、它咯牙呀!”

苏锦召一个没忍住差点喷出来。

顺喜这个皮孩子,居然说坛子咯牙,照他的意思,这坛子还真的被浸入了味道,香得能吃了。

“顺喜,别胡闹。”苏锦召夹了一筷子凉拌菜给他,希望他清醒清醒,又给温云奕倒了些白葡萄酒,“大人,这是新酿的白葡萄酒,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温云奕便放下汤碗,端起了高脚杯。

苏锦召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白葡萄酒的颜色与水一样,却又隐隐泛着黄绿色的光芒,温云奕浅尝了一口,被撞入喉管的凌冽香气激得眯了眯眼:“很好。”他评价道,“烈而不辣,冲而不呛,酒香清冽,回味无穷,与问鹤不相上下。”

苏锦召赧然一笑,心知她的白葡萄酒是万万比不上醉仙楼的问鹤的,可没准在温云奕的眼里,她的白葡萄酒就是与问鹤酒一样香醇。

“大人言重了。”当着梁潇和顺喜的面,苏锦召也不好直言什么,便客套地道,“奴多谢大人的夸奖。”

又抿了一口白葡萄酒的温云奕垂眸看她:“你是不是不信本官说的话啊?”便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了苏锦召,“你自己尝尝,是不是与问鹤不相上下。

苏锦召愣着没动,沾染了冷松香气的高脚杯已是放在了面前。

“拿着啊。”温云奕的语气里带着甜蜜,“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