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清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感觉心跳出了嗓子眼,整个人都是紧绷着承受陆峥近乎狂风掠夺般的亲吻,仿佛溺水之人将要陷入无底深渊, 而假山之外越来越近的交谈声, 也是随时能把她拉入深渊的惊惧。
只是那瞬间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在快喘不过气以为就要死去的时候, 才获得新鲜的呼吸, 她身子瘫软在陆峥怀里, 大口呼吸着冷气, 饶是如此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许久之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走了。”
清和也终于缓过来, 攥紧拳头用力捶了下陆峥胸口,恼怒地压低声音问:“陆峥, 你又发什么疯?”
“呵。”陆峥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抬手捏住她下巴,指腹轻轻刮蹭着她红肿水润如蜜桃一般的唇瓣, 淡声陈述:“月前在石岩林营帐的桌子上, 你说的可是喜欢啊, 怎么,才这一会就不认账了?”
清和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用力拿开他的大掌, 别开脸说:“那能一样吗?”
一种极度隐秘禁忌令人不敢直视的背德羞耻感吞没了清和, 她低着头飞快把蹭乱的衣裙整理好,就要离去, 只是刚抬脚, 又被陆峥拉住手腕。
“你还想怎么样?”清和慌张又匆忙地挣脱开他的手腕, 难堪得快哭了。
陆峥没来由地一阵暴躁,只得松开手说:“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是药三分毒,没病少吃药,即便是大补灵药也不见得适宜。”
清和一怔,惊诧道:“你在说什么?”
陆峥看着她沉默。
清和不敢置信地摇头:“难道你认为我母亲是装病?就为了阻拦我们的事?”
“不是吗?”陆峥冷清的眼神是在陈述事实。
清和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向他,仿佛这不再是她依赖信任的哥哥,也不再是亲昵心动的峥峥,几次启唇竟都没能说出话来,她转过身面对粗糙冰冷的岩石,这一刻在她心中陆峥就是这块没有感情的大石头。
大石头说:“相思,你看看清楚,别意气用事。”
清和用力蹭去眼泪,转身心寒质问:“陆峥你怎么是这么自私冷漠的人!是,那夜我想了一整晚,原本打算翌日清早就向母亲坦白所有,可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她身子就已经不舒服了,阿娘过来看望,只是沉默地摇摇头,我母亲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她缠绵病榻夜不能寐,还在忧心不能给我准备早膳,你却说她是装病?你怎么能用这么凉薄的语气让我别意气用事?换做你你能吗?还是在你心中我母亲只是一个阻碍你心想事成的陌生人?”
陆峥蹙紧了眉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
他明白这一刻说什么都无用了。
这种沉默在清和看来却更像是阴暗心事被戳破后的默认,他竟然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清和不再看陆峥一眼,抹泪转身跑开了。陆峥追了两步,又猛然停下来,攥紧的拳头用力砸在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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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云氏的身子渐渐好转,只是人瘦了一大圈。
清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尤其是想起那一日在假山与陆峥说的话,百般滋味复杂交错。
十四这天,沈平南送了一件精致漂亮的披风过来,说是正好中秋灯会穿,清和一眼看出这是陆峥的手笔,她心里存着气,不要,灯会也说不去。
沈平南只好原样拿回去了。
谁知,陆峥那头也说送出去的东西不收。
沈平南真是服了这俩人,也不知道闹什么,都不要?好啊,他自个儿留着行了吧!
难得一个团圆佳节,云氏很早就叫人去陆府传话说一起过节。陆阿娘像往常一般笑说叨扰,自己做了月饼送过来,也给晚辈们准备了中秋礼物,是些针线活,她手巧,缝的锦囊比绣娘的还好。
两家人亲如一家,其乐融融,这正是云氏和陆阿娘想要的。
不过本该休沐在府的沈定疆晌午时说有事出去一趟,直到傍晚快要开膳了还没有回来。
云氏担忧,让沈陵安去看看,父子俩在门口相遇,沈定疆的脸色很难看。
沈陵安皱眉问:“父亲,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定疆背着手不说话,到了厅堂看到妻儿家人欢聚一堂,才稍微缓和了脸色,问:“阿峥呢?”
清和一顿,陆娘说:“他今早去军营,说与将士们过节就不回了。”
沈定疆似冷哼了声,回身吩咐小厮几句,小厮跑出去了。清和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潜意识里发觉恐怕不是好事。
但接下来的晚膳,沈定疆神色如常,也没有说什么。
膳后,沈平南兴致勃勃地要去看灯会,云氏让他带清和一起,还有清越,也一起去散散心,清和应下来,上马车时才隐约看见早先被父亲打发去的小厮回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一道冷清挺拔的身影。
清越掀帘瞧了瞧,用胳膊肘推推清和,小声问:“你们还没和好?陆大哥也真是的,凡事沉着稳重,偏偏遇到一个情字就变了个人似的,趁着大伯母病好了,又是中秋,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可就这么错过了。”
清和望着外面没说话,陆峥的视线望过来时,她飞快放下帘子,对清越道:“我怕是出了事,先回去看看,待会去找你们。”
清越自然给她打掩护。
书房,沈定疆沉着脸等候多时。
陆峥进来时,他几乎是豁然起身,再也不忍耐地质问道:“你小子,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
陆峥是一如既往的谦卑温和,闻言诧异抬眸,困惑道:“您何出此言?”
沈定疆冷呵一声:“玉成兄走了,我把你当成儿子看待,凡事盼着你好,倘若你还把我当成长辈,就一一坦言,别用对付外头那副虚伪说辞来应付老子!”
陆峥微微一顿,语气试探:“您指的是我杀了几个人?”
“只是杀几个人这么简单?”沈定疆怒拍桌子,杯盏里茶水猛地飞溅出来,足见气怒程度,他更多的是气眼前高高大大的青年用那么轻飘飘的口吻说出杀几个人这样的浑话来。
没想到,陆峥还能用认真严肃的语气说:“伯父,他们必须死。否则,远在归途的离王没办法活着回来,有一日他们的刀也将架在我的脖子上。”
沈定疆瞪着他:“夺嫡一事我劝你深思,最好敬而远之!更别说你站的是离王阵营,有几多胜算你心里比我清楚,到时候你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还有你母亲与父亲一生所盼。”
陆峥颔首:“伯父劝诫晚辈谨记于心。”
“你这个样子是谨记于心吗?”沈定疆走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青年挺拔如山的身子没有丝毫晃动。沈定疆脸上有些挂不住,重哼一声,“夺嫡的事你放在心上,好好思量。我再问你,杜侍郎的嗓子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