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陆峥语气冷冷的,“我听着。”

作者有话说:

“白发青灯身潦倒……”一句出自陆游《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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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沈定疆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 要跟朋友亲戚们痛痛快快喝一场。哪知转头就瞧不见陆峥身影了,他四处找了找。

沈平南道:“我去问问阿和,她准知道陆大哥在哪。”

“嗯。”沈定疆大手一扬, 叫小儿子去把人找来, 可回过神,又发觉有点不对劲来, 怎么陆峥在哪就阿和知道?兄妹俩感情虽好但宴上毕竟分席而坐……

“老沈, 你琢磨什么呢?别不是想把酒藏着偷摸喝了吧?”身旁有故交打趣。

沈定疆顿时不满, 瞪眼道:“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说着, 也就忘了方才那点不对劲儿。

清和听到平南说父亲要找哥哥喝酒, 一脸茫然问:“他不是与你们同席吗?”

沈平南:“宋行舟给陆大哥敬完酒,陆大哥就离席了, 我还以为他来找你,毕竟宋行舟那小子打的什么心思……”

“四哥哥!”清和不高兴地嗔道, “你休要胡说,我只当行舟是朋友一般,别无他想。”

“好好。”沈平南喝了点酒, 脸颊绯红, 闻言识趣收了话茬, 其实他也觉得宋行舟不好,妹妹不喜欢是自然。

清和叫秋音给他倒凉茶喝了好清醒清醒,自己去找陆峥。

设宴的前厅有一条长长的连廊, 昏黄灯光下,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

走近来,才发现还有一面露怒容的青年。

瑛表兄?

清和皱眉, 微微顿了步子。

“好, 既然你没有廉耻心, 那我就摊开了说给你听。”陆诚瑛实在气恼,说话也不拘着了。他语气里甚至有种教训小人的高高在上,道:“之前我敬你是条好汉,失了科举时机不败不馁,仍能英勇无畏在西南杀出一番天地来,平南以你为榜样,阿和常常在我们面前夸赞你厉害,可你呢?立了功当了将军,整日与贪酒好色之辈厮混在一起,我去打听过,你不光私下不检,更收了贿赂,为敛财在军中大行方便之事。如此种种,我没说错你一句吧?”

陆峥忽然笑了,声音没什么温度地道:“是,你打听得很详尽。”

陆诚瑛攥紧了拳头:“看来荣华富贵真叫你忘了初心!我还是那句话,规劝过你仍执迷不悟,那是你自甘堕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欺骗阿和,别以为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将军府权势鼎盛,沈伯父是念在你对阿和有救命爱护之恩才提携你,你若对阿和动了歪心思,想以此为跳板上位,别说伯父伯母这些长辈,我料想连平南阿越都不会允许!”

陆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彻底寒冷下来。

陆诚瑛以为说中他心底不可告人的私密,稍稍缓和了语气,以情动人最后劝告:“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我信你待阿和是真心疼爱过,可她到底是你妹妹,你若真……便是禽兽不如,你扪心自问,能下得去这个手?良心会安吗?”

“瑛表兄!”清和再也忍不住地跑过来,生气质问:“你在乱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哥!”

陆峥一愣,下意识垂眸看向清和。

陆诚瑛见状脸色更难看了,一把拉过清和道:“阿和,你傻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还能害你不成?这不是污蔑,是事实!你醒醒,好好看看如今的陆大哥,他早不是从前那个陆大哥了!”

“你胡说!”清和一把甩开他,语气坚定:“我哥不是那种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你要是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生气?陆诚瑛才是生气又无可奈何,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敲醒她,只好瞪向陆峥,期望这人在他方才的劝说下能有所收敛,自己向清和坦白认错。

焉知,陆峥上前两步,语气淡淡道:“诚瑛席间吃多了酒,许是醉了。有什么误会我们来日再说,今夜平平生辰,是个高兴日子,不宜争吵,还是先回席吧。”

“呵,你果然有一张会花言巧语的嘴!”陆诚瑛真是佩服至极,用力甩袖,愤而离去。

清和要追上去讨个说法,被陆峥拉住手腕,她蹙眉道:“哥!你拦我做什么?我要瑛表兄解释清楚,向你赔个不是。”

陆峥无奈地叹了声,按住她肩膀在廊下长椅坐下,俯身温声道:“好了,他说的也没有错,在外人眼里我确实是那样不堪,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又是如何议论。”

“名声你都不当回事,那你还在意什么?”清和不甘心地问。

陆峥顿了顿,垂了眸,“我在意你,我在意往后是否能登到高位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护你周全。名声,外界的眼光,有什么重要的?”

清和怔住了,不知怎的心跳竟漏了一拍,一股子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有片刻的不知所措,就那么呆呆地仰头望着陆峥。

陆峥眼眸深邃,有海的深沉,可波澜不惊又是一片静寂,令人看不透,连心跳砰砰也是春雨润物细无声般的后知后觉。

清和回神闪躲地低了头,不高兴地嘟囔道:“我听不得别人那样说你,芙蓉楼一事有内情不能坦言相告便算了,可,可瑛表兄竟将你浴血搏杀出来的的功绩归于我父亲的提携!”

虽然即使是酒囊饭袋,只要沈定疆愿意,也能把人提携到高位,然而沈定疆是什么人?西南边境又是什么地方?他若念着陆家恩情大可给人安排一个清闲肥差,何苦拿命去跟一群匪徒斗。对于陆峥,沈定疆是真正的有心提携,回过头却发现,人根本不用他多操心。

只可惜,这世道对无权无势之人就是带着一种天生的偏见,仿佛他们就该一生平庸,碌碌无为,而一旦崛起,必然是有贵人相助。尤其是陆诚瑛这样出身优渥清贵的世家子,高高在上,吝于欣赏。

当然,除了这点,清和气的还有一个:“他还揣度你妄图利用我上位?真是好笑,我的哥哥年纪轻轻已经是三品将军了,前途无量,日后必是他陆国公府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又何至于动歪心思!”

陆峥侧眸看着她,情不自禁笑了。

清和一阵脸红:“你笑什么?我可没夸大其词。”

按前世的发展轨迹,沈家会慢慢在京城以及皇宫这个权势名利场淡出,而离王登基后,最重用的心腹,就是陆峥,甚至于,他尊陆峥为师,给他立监察院掌握生杀大权,梦境里的一幕幕,可做不得假。

陆峥不知前路如何,他笑,是因为相思的单纯和信任,这就是他最在意的。他声音温柔,带着些哄的意味:“承你吉言,往后我必将拼尽全力,光宗耀祖,做大人物。”

清和点点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只是很快又担忧起来,瑛表兄会不会去父亲母亲或者大哥大嫂嫂面前说什么?

父亲为人豁达,不拘小节,知晓内情后自不会在意,可母亲不同,母亲即使知晓内情,恐怕也会对哥哥有所顾忌,有顾忌,便有了隔阂与防备。

“又在瞎操心什么呢?”陆峥瞧着她的笑逐渐消失,问道。

清和犹豫一会,却摇头说“没什么。”

陆峥沉默下来,问她:“相思,我一直没问过你,当年意外发现身世时,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