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天旋地转，清和气得脸都红了，嚷道：“你，你……你干什么！阿禅，秋音！”

往日紧张兮兮跟在她身边的丫头都不见了。

陆峥一言不发，轻轻松松提着她上来。他环视四周，见临窗处有一个高脚凳，该是观光用的，他用衣袖拂过灰尘，抱起人放到上面坐着。

清和惊魂未定，紧紧拽着他手臂，偏偏，又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嗅到男人身上的酒味，还有些许脂粉香气，她眉头皱成小山，不怕摔地撒开手，一脸嫌弃，气呼呼的，好像还踢了陆峥一脚。

陆峥神色微沉，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急切的语气却透露出一丝慌乱：“西南数十位大将贪污军饷，祸乱军纪，离王将名单呈上后，圣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京中风气，此事明面上是离王探查，实则替我掩护，我暗查得知数位可疑的将士皆出入芙蓉楼，疑是密谋行贿，为搜集罪证账单便假意迎合，恰逢今夜津洲节度使入京，有暗报其随行物品携带数箱真金白银，甫一入城便进了芙蓉楼，机不可失，我未料到你会出现，那么说是出于事急。”

原来是这样吗？清和震惊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陆峥黑沉深邃的眼眸，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顿觉难为情又尴尬不已，急道：“我，我只是怕你被他们带坏了而已，阿娘不日就到京城了，我怕她看到你那样会失望，既，既然是个误会，我要回去了。”

陆峥却没有动作，看着她问道：“倘若我真变成那样，你会失望吗？”

清和抿唇不说话。

陆峥戳戳她鼓起的腮帮子，笑了：“逗你玩呢，我怎么会变成那样？”

“哼。”清和推推他，跳下来，自个儿捡了地上的灯笼噔噔噔下楼，察觉身后人没有动静，她又停下来，回身，一句“哥哥”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清和憋了好半响，陆峥已经走下来，走在她前面。她终于别扭地开口叫住他：“喂，你事情办妥了没有？还……还要去那里吗？”

意识到这话不太对，清和又飞快补充：“别误会，我只是怕自己给你添了麻烦而已，今晚我不是有意的。”

陆峥停下来，眼神打量着站在三级台阶上与自己平视的少女，她今日穿着一身梨花白与胭脂色相错的裙装，因为生气脸颊红红的，眼儿也泛着娇弱的红，朦朦光影下有种令人心悸的美。他垂了眼，语气探究地重复道：“……喂？”

清和咬牙，脱口而出道：“陆峥！”

陆峥不禁恍然，这好像是相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 33、033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三十三章

白发青灯身潦倒, 残芜落叶岁峥嵘。

当年，陆玉成深知这一辈子已是无力回天，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风霜铁骨, 功成名就, 能有一段峥嵘岁月，于是取名单一个“峥”, 既是峥嵘, 更是一个争。

短暂的沉默后, 陆峥面色如常地抬眸看着清和说：“此事牵连甚广, 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成的。下回无论你看到我在哪里, 都只当作没看见。花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不许再去了。”

清和抿抿唇, 不说话。

陆峥便等了等，没等到回应, 严肃了语气问她：“听到了吗？”

清和别开脸，不情愿地嘟囔：“听到了听到了，你对我凶什么凶？”

严肃点就是凶了？陆峥无奈却放轻了语气温和道：“好了, 走吧, 夜深了。”他走在外侧,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火折子，让光亮打在清和脚下。

清和捏着灯笼柄的手指微紧，跟着他下楼, 忍不住问：“我能帮你吗？”

陆峥微微一顿, 只道：“你将今夜的事情忘却，在外面不要叫我哥哥, 就是帮我。”

“……哦。”可那样的场景, 又怎么能说忘就忘呢？喊了十多年的哥哥, 又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清和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二人沉默地下楼，到了院子，阿禅和秋音马上提着灯笼跑过来了。

陆峥吹灭火折子，未再多言，他自离去。

清和望着陆峥的背影隐入夜色，长久的沉寂后回了望舒院，却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上一世，芙蓉楼出过什么事吗？

她想不起来，甚至对芙蓉楼都毫无印象。因为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哥哥还在西南鏖战匪徒，京城也风平浪静。这一世因为她重生，西南之乱的结束时间提前了，或许，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已不再是她能预料。

接下来几天，陆峥很少过来将军府了。不过因为清越的回归，将军府又恢复以往的闹腾，平平常把大家逗乐。

清和却敏感地发现，哥哥的缺席已经很少有谁问起。

以前晚膳时父亲母亲总会问一句“阿峥呢？今晚还回来吃吗？”，要是不回，母亲就会吩咐赵妈妈叫厨房备一份晚膳，如今，家人们到齐了，便自然而然开膳了，仿佛哥哥不在才是常态，又仿佛，哥哥从来就不属于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这让清和没来由的一股子失落，又说不出，更不知该对谁倾诉这种烦闷和怅然。

兜兜转转，过了半个月。

京城出了件大事朝中四个三品以上的大官被圣上抄家问斩，与此同时，红极一时的芙蓉楼被查封了。

各家议论纷纷，甚至曾经去过芙蓉楼的官员，都被挨个叫去问了话。

清和听到沈陵安说起，下意识想到哥哥，连日的烦闷好似一扫而空，她跑去了陆府。

陆府也是三品武将的规格，门房是士兵模样，见到清和十分热情地拉了两句家常。

陆峥从外回来，见状笑了。他轻声走到清和身后，拍拍她肩膀。

清和下意识回身，见到他唇角便弯了起来，脆声喊：“哥哥！”

不用言语，陆峥已经明白她的欢喜。

二人一道进了陆府，清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哥，那几个大官竟然都是贪官呀？我之前还在宴席听人提起他们是如何的廉洁奉公，又是怎样的体恤民情，真令人失望！”

陆峥：“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也不能从旁人嘴里得知。”

清和一副受教的认真表情：“嗯，哥哥说的对。那除了他们，还有查到别的吗？”

“这诺大的京城，当然不止他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