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她内心从容不迫,还要演出三分回家的“忐忑欣喜”。

沈定疆骑马行在前头,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立时有小厮接过马鞭牵马儿去安置。

一身着湖蓝锦袍腰垂玉佩的少年郎风似的跑到沈定疆跟前,兴奋问道:“父亲,妹妹呢?妹妹回了吗?”

沈定疆笑笑,指着马车:“在后边……”

话没说完,人一溜烟儿跑过去了。

沈定疆无奈叹气,这孩子!

清和与母亲堂姐在后边的马车,车停下,车夫放好踩梯,她刚要下来,眼前飞快闪过一道湖蓝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脸,随即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呀!”清和吓了一跳。

沈夫人又气又笑,忙道:“平南,你小心点!别吓着你妹妹!”

这少年郎正是清和的孪生哥哥,沈平南,今年也是十四,可十四岁的少年浑身是劲儿,抱着清和转了几个圈圈才将人稳稳当当地放下来,细细看着妹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轮廓,竟红了眼。

听说,当年北夷暗探原本想撸他的,结果没得手,就趁机抓走了妹妹,这才叫妹妹流落在外十多年,生死未仆,一家人苦苦寻找,期间还因心急情切被有心人骗了一回,如今终于找到真的,如何不感动?

清和受了些惊吓,脸蛋红扑扑的,可见到四哥欣喜落泪,她眼睛也湿了,哽咽道:“四哥哥。”

“哎!”沈平南匆匆抹了眼睛,脆声应道。这么多人呢,他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像什么样?而且还把妹妹弄哭了!

沈平南小心翼翼地给清和擦擦眼泪,哄道:“不哭不哭,回来就好,四哥就是太高兴了。”

他们的大哥沈陵安和年前刚过门的大嫂嫂过来,沈陵安道:“父亲母亲与五妹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再说话吧。平南,你也规矩点!”

“哦!”这个家里沈平南最怕父亲,其次就是他们的大哥,闻言立即规矩了。

沈夫人一阵好笑,拉着清和走在中间,带她回家。

“姑母总算回来了!”前面跑过来一身穿鹅黄衣裙的娇俏少女,亲昵挽上沈夫人。

沈夫人笑了笑,对清和道:“这就是你舅舅家的三表姐,相宁。”

清和依言看向云相宁,一脸懵懂与新奇,眼神在她紧挽沈夫人的手上停留片刻,神色便带上些局促。

云相宁立马笑了:“阿和表妹在乡下待久了,刚回来就见着这么多人,很不习惯吧?”

大嫂嫂孟月明柔柔一笑,走在清和右侧挽着她的手,也不理会那话,只看着前面一对笑容和善的夫妇介绍道:“阿和,那就是二叔和二婶婶。”

清和便收回目光,乖巧问好:“二叔,二婶婶。”

二叔沈定邦笑出一脸褶子:“哎,阿和真乖。”

二婶婶陆氏端庄干练,生得一张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脸,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这个侄女,笑容却是发自内心:“回来就好,一路可还顺畅吧?见到你堂姐没有?”

被挤在后边的沈清越跳起来嚷道:“母亲,见到了!”

众人发出笑。

陆氏更是没好气道:“得了得了!我问你妹妹呢!”

沈清越可委屈了,本来一路上妹妹都跟她说话,亲亲近近的,可一回来,大家都拥上来,她压根插不上嘴了!

同样委屈的还有沈平南。

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语,云相宁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更是早被忽略了。

沈清越是个大大咧咧的直肠子,喜欢跟妹妹待在一起就拨开老爹挤到母亲陆氏身边,这下就好笑盈盈地与大家说话了。云相宁因她这一举动,无端被扯开,恨恨地攥紧了手指。

沈家就这些人,晚辈们都聚在一起时才热闹些。今晚要给清和接风,沈夫人云氏这个当家主母刚回来,又给宝贝闺女忙前忙后的不得空,叙话半响,二婶陆氏便亲自去安排晚膳了。

云氏先带清和回望舒院稍作梳洗,云相宁左一个“姑母”右一个“表妹”,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清越呢,也要跟去,大嫂嫂孟月明见状,便去厨房帮忙了。

望舒院是云氏怀着孩子时就准备好的院子,各种房屋布置自是精心细致,这些年因清和走丢一直空置着,云氏想念女儿的时候,就来坐坐,赵妈妈更是常年派人洒扫,前段时间清和被寻回,但遇上临沧事急,留在府中的大嫂嫂孟月明便和赵妈妈一起重新拾掇一番,添置了许多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

比如刚进院子,便听头顶悬挂的风铃发出悦耳声响,进门来,满院的茉莉花养护极好,远处草丛里支着一个崭新的秋千,行过水榭时,可见水池里一尾尾锦鲤跳着,睡莲绽放。

“阿和,这院子合你心意吗?你小时候尤其爱茉莉,这些年母亲种了许多,就是不知你如今还喜不喜欢。”云氏心中也是忐忑的,毕竟女儿不在身边太多年,一应喜好,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了解,说来惭愧。

清和笑笑,“女儿……”

她刚开口,云相宁就忍不住道:“姑母布置得这么好,表妹当然会喜欢!”语气里满是骄傲。

沈清越平时就瞧不惯她这捏酸吃醋爱出头的劲儿!当下也不客气,哼道:“大伯母问你了?你是阿和吗?你张口就答!”

云相宁眉儿一皱,马上就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为难地看向清和:“难不成表妹不喜欢姑母精心准备的院子吗?”

沈清越气得翻个大白眼:“这是什么屁话?”

忽然听这粗鲁措辞,云氏狠狠皱了眉,加上她本来也不太喜欢这个侄女,便道:“好了好了,相宁也是关心,阿越,我看先前你母亲似乎有话要跟你说,不如你先过去吧。”

沈清越不乐意地哼哼两声,看向清和。

清和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先去。

“那我待会来找你!”沈清越说完又瞪了云相宁一眼才离去。

云相宁委屈得不行,挽上云氏的手诉苦:“姑母,清越堂姐总是这样,是我说了什么惹她不开心了么?”

云氏叹了声,宽慰道:“阿越这脾气随了她母亲,又在军营待过一阵,什么粗习陋俗都沾染了,你又不是第一日认得她。”

云相宁又委委屈屈地说了好些话,似乎刚才沈清越是打了她一巴掌而不是寻常挤兑,那语气里的娇嗔,又好似她才是云氏的亲女儿。

重活一世的清和对这一幕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