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慕云陪父亲喝了杯酒,又不让多?喝,“七爷晚上?回来,再陪您。”纪慕岚端着杯子问?昱哥儿“来一口?”昱哥儿看看母亲,挤眉弄眼地“我娘不让我喝。”
显然,这小子偷偷溜出去喝酒了,纪慕云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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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纪长林年纪大了,未免疲倦,两个?孩子还小,也开始发困。纪慕云把侄女留在自己院子,让弟妹回去歇了。
哄睡了两个?女孩子,纪慕云一点都不困,出了卧房,莺歌来说“舅爷在院里喝茶呢。”
就知道,弟弟和自己有话?说。
纪慕岚十五岁中?了禀生,十八岁中?了举人,接连落榜两次,终于在二十八岁,也就是今年春闱高中?金榜,二甲第五名,殿试的时候被皇帝赏识,大笔一挥,点了探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曹慎在给曹延轩的信里说,纪慕岚“头悬梁锥刺股,极有恒心?,家中?子弟远远不如”。于是纪慕云对?弟弟金榜题名是有把握的,不过,弟弟能名列三甲,还是给了她?非常多?的惊喜。
也算青史留名啦。
弟弟身边有一把斑驳褪色的旧藤椅,是曹延轩从?集市淘回来的,铺着秋香色软垫,纪慕云摇着一把葵花形团扇坐过去。“多?住些时日吧,我舍不得爹爹。”
纪慕岚悠闲自在地望着院角的海棠花,“过完年再走。”明年年初,他得去翰林院了。
她?一下子放了心?,还有大半年呢。
“什么时候回金陵?”她?接过弟弟捧来的茶,“六爷那?里,费了不少心?。”
说起曹慎,开始是碍着面子,关照一下曹延轩爱妾的弟弟,后来发现纪慕岚是可造之材,便上?了心?。一来二去的,与?纪慕岚成了忘年交,曾想过把女儿嫁过去,终究纪家家底太薄,曹太太不同意,也就罢了。
如今纪慕岚中?了探花,曹慎亦是探花,必定?更有话?说。
纪慕岚已经想好了,“下月凉快一些我就走,十月前回来,丽娘孩子就不去了。”
孩子还小,舟车劳顿的,生了病就糟了。
纪慕云觉得极好,喜滋滋道“你想带去,我还不答应呢,你姑娘长得真好,又和我一个?名字,给了我吧”。
想说“拿暖姐儿给你换”,又舍不得,改口道“过两年,再给你送回去。”
纪慕岚闷头笑,“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小气鬼!纪慕云白他一眼,又问?起京里的事。
纪慕岚细细讲来:康庆五年,顾许之中?了庶吉士,和曹延轩一样在翰林院三年,之后被皇帝赏识,没?有外放,留在翰林院做了学?士,挂了詹士府少詹士的衔,就此在京中?常住。数年之间,和妻子燕娘生了一儿一女,是有名的恩爱夫妻。
因为这个?,燕娘本来和前夫家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慢慢地,与?前夫的女儿丹娘出嫁、生子之后,双方又有了往来。
纪慕岚过了乡试之后,两次到京中?赴考,因姐姐姐夫不在曹府,便住在顾家。这次来湖广,纪慕岚带来了顾许之夫妻的厚礼。
曹慷父子也在府里摆酒,给纪慕岚庆贺一番,在京中?的亲眷都到了。
媛姐儿的夫婿鲁惠中?少年有为,上?一科中?了进?士,虽然没?能入选庶吉士,也给了鲁曹两家极大的惊喜。鲁常宁已经到外地任职,和曹延轩书信里商量几回,走了门路,安排鲁惠中?到山东任县令。
彼时媛姐儿又怀了孕,便留在京里,今年孩子两岁了,和婆婆、鲁夫人商量着,打算留下最小的,带着两个?大孩子去丈夫任上?。
“六小姐是个?能干的,娘家婆家里里外外,没?有不夸奖的,七小姐亦是个?聪明的。”纪慕岚没?什么机会见到后院女眷,不过,和侄女婿们接触久了,也能推测出曹家几位小姐的性格。“五小姐也是个?明白人,唯独那?位四小姐....”
他拉长了声音,用京腔说“一根筋。”
这个?形容词把纪慕云逗得先仰后合,半晌,用帕子抹抹笑出来的眼泪,“四小姐我不管,有七爷和宝少爷、宝少奶奶呢。”
离得越远,越舒心?。
之后她?絮絮问?了许多?,金陵旧邻居,京城的八卦,说的渴了,咕嘟嘟喝了一杯茶,兀自不足,用帕子垫着剥开福州蜜桔,分给弟弟一半。
轮到纪慕岚发问?了。“姐夫这边,上?峰可还能相处?”
她?把儿子上?学?的事情简单说了,“现下看起来,董知府是个?明白人,遇到大事怎么样,还得再看看。”
又说起同僚:“待我们十分客气。”
纪慕岚点点头,问?侄儿:“两个?小的呢?”
“一个?比一个?顽皮。”纪慕云眉宇间带着轻松,指指自己又指指弟弟:“我小时候刻苦得很,你和你姐夫就不用说了,人家宝哥儿也踏踏实实的,唯独到了你两个?侄儿,一日日的上?树翻墙,动?不动?溜出门。”
“你姐夫现下年纪大了,心?肠软,对?两个?小的宠溺的很。”她?笑道,“人家都说严父慈母,到了我们家反过来,若不是我整日拉着脸,那?两个?啊,早就把家翻过来了。”
纪慕岚嘿嘿笑,“过两年下场,若不争气,让姐夫使劲打。”
“可不是,如今我觉得,还是姑娘好。”纪慕云提起女儿就欢喜,“上?一回,我给你姐夫商量,招个?女婿回来。你姐夫不答应,说,说出去不好听,我就告诉他,姑爷得我看准了才行。”
说完自家,她?关心?起弟弟来,叮嘱了许多?翰林院的事情,“你在金陵有些名气,到了京城尤其翰林院就不算什么,个?个?是饱学?鸿儒,胡子那?么长。你这探花郎说出去好听,可三年一届,在那?里算不上?稀罕。”
纪慕岚点点头。
太阳在天空慢慢移动?,屋檐下面的影子越拉越长,卧房里的暖姐儿和新朋友芸姐儿香甜地睡着,纪慕岚慢慢剥开一个?橘子,分给姐姐一半。
絮絮半日,纪慕云把该说的都说了。
二表哥考中?进?士的时候,纪慕云能恭贺、调侃,到了自己亲弟弟就懒得说了。
以往弟弟是个?小孩子,要读书立业,要娶媳妇,要照顾父亲,如今弟弟成了探花郎,有老婆有孩子,到哪里都带着父亲,令她?这个?当姐姐的既欢喜又怅然--还用得着她?什么呢?
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以后啊,你姐夫想欺负我,我就告诉他....”玩笑话?没?说完,就被纪慕岚打断了。
“姐夫对?你不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没?什么表情,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判断“姐姐有没?有撒谎、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