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原主的记忆,她知道桓冠斌身上这件衣裳是原主前一年做的。 原主借着给自己哥哥做衣裳,偷留了不少布与棉,也给桓冠斌做了件锦缎棉服。

这件衣裳几乎是桓冠斌去年的冬日皮肤,看袖口的磨损,今年应该也没少穿。 若是换做原主,大约觉得桓冠斌是重视她的心意。

但以她的记忆看来,桓冠斌单纯就是没钱买更体面的新衣罢了。

一个家族败落没什么进项的子弟,论才华只能写几首酸诗,既考不上科举无法入朝为官,又自持身份血统,看不上抄书、教书的苦活。

住的是虞家府邸外缘借给打秋风亲戚居住的茅茨屋,银钱不是这儿借点就是那儿拿点,凑合着过日子。 没身份没金银,长相也只是勉强算个白净清秀。

她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没有得到原主的思想,一开始她没明白原主为何要跟桓冠斌谈情说爱。 还想爱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后头看了原主写的小札,大概明白了原主就跟她青春时期一样别扭。

只是她青春时期穷光顾着赚钱,而原主则是选了一个样样差劲的男人,来显示自个清高,不像旁人所想虚荣爱财,要靠容貌飞上枝头。

原本她穿来之后,就不打算跟桓冠斌搅合,知道了原主对他没有感情,更是把他抛之脑后。

谁知道她避过了原主跟情夫私奔的情节,半年没见的情夫还能联合虞琇,把她给偷出驿舍。 “把我送回去。” “嫮嫮,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宓瑶醒来的冷言冷语就桓冠斌火热的心凉了一半,想到这半年来她的避而不见,桓冠斌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却被她再次躲开。

“嫮嫮你难不成真想嫁给萧欻那个莽夫,他无门无第,目不识丁,不过运气好救了剑南节度使成了节度使养子,你嫁给他就不怕被世人嗤笑?!”

“所以不嫁给他,嫁给你生一串穷崽子,一起依附我娘家,求我娘家施舍?”

马车又脏又冷,还有股畜生的腥味混合男人的酸臭,宓瑶十分不耐,“送我回去,都半年了,你还不懂我看不上你?”

“不,我不信,嫮嫮我知道你,你与那些俗女不同,金银与你不过是铜臭阿堵物,你怎么可能在意?”

桓冠斌神情慌乱,像是信了宓瑶的话,但又不愿相信证明他与众不同的勋荣已经消失。 宓瑶管他信不信。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拨开沾有斑驳污渍的帷帘,宓瑶想叫马夫停下赶车,还未开口又被桓冠斌扯进了车内。

“嫮嫮别闹脾气,我们当务之急是离开荆州,等投奔了姨母,你就不必再在意与萧欻的婚约。”

“那是我姨母,与你并无关系,你有胆子拐人却没处安置,还要往女方的亲戚家里躲。” 宓瑶知道他是在说她在池州的姨母,听他理所当然投奔语气,厌恶地蹙了蹙眉。

“我没有说笑,也没有说气话,我是真的嫌你穷,嫌你长得不成,才华也平平,你若真惦念情分,就把我送回去。”

“我知道嫮嫮你是怕连累我,怕虞伯怪罪,才刻意做出这幅姿态,你怎会甘愿嫁给萧欻那个莽夫!”

看出桓冠斌是面子挂不住,不愿意承认他走了狗屎运得到的情人终于有了理智。 宓瑶有些累了。

每日长时间的咸鱼躺不会让她睡饱了平日就能多出几分精力,只会让她的身体更适应长时间的休息。 不想跟傻瓜浪费心气。

想到剧情中原主跟桓冠斌私奔后,萧欻没费什么功夫就逮住两人。 宓瑶觉着只能等萧欻找上门了。 这离夔州不远,希望他能快点逮到她,让她少受点罪。

“去换辆干净宽敞的马车,这车又臭又颠,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住。” 知道桓冠斌身上不可能有银子换车,宓瑶打开了身旁一看就是属于她的包裹。

拉开缎布的活节,宓瑶掀开红木匣,嗤了声,“你这人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一边视金钱为粪土,一边逮着我最贵的东西偷。” 匣子一共三层,装的全都是她最贵重的首饰。

桓冠斌被宓瑶语气中的讥讽刺伤,面皮涨红:“这些是阿琇收拾的行囊,与我没有关系。” 宓瑶眼波流转,轻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嫮嫮你怎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这半年来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宓瑶昏迷时,他还在惊叹她的美貌,觉着她美过从前,往常只占三分春色,如今粉面含春,幽兰之姿,美的不似真人。

而今她醒来张嘴就是挖苦嫌恶,让他无法在欣赏她的美面。 “看不上你就是不可理喻?” 宓瑶抱紧了身上的白狐裘免得自己在这破地方冻病。

大兴崇尚丰腴美人,偏偏原主喜爱魏晋风流,觉着美人就是削瘦才有仙娥般冷清之美。 而原主天生又是玲珑有致的基因,她刚来时胸被缠得喘不过来气,肚子也饿的呱呱叫。

与她穿来过来后相同,原主平时也常不下床行走,但不同的是她是因为懒,而原主是因为折腾自己吃不饱体弱缠绵病榻。

这段时间她极爱惜身体,到了深冬时节,一场风寒,一个喷嚏都没打过,她真怕今日倒霉受寒风来场大病。 而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几个时辰后,宓瑶头晕转醒。

桓冠斌有几分骨气但是不多,他嫌她嘴毒,用迷药又把她迷晕了一遭。 没说报复她把她抛弃路上,而是扔了她充满铜臭的首饰匣。

车也换了,只是从脏马车换成了铺着稻草搭了围棚的牛车。 感受到开始发干发热的喉管,宓瑶觉着他还不如脾气大一点,直接把她给杀了。

反正她本就是个死人,享受了那么久死了也不亏,但让她受没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的苦就让她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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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第三章

“你脑子是有什么毛病?”

桓冠斌听到佳人冷语,态度已经不复之前那般热烈,晓得她是不满马车换牛车,解释道:“如今我们要走陆路离开荆州,到合适地方才能乘船前往池州,马车太过显眼,牛车方便出城。”

嗅着身上混合了底下草垫相同的土腥味,宓瑶猜到白日时桓冠斌为了掩人耳目,应该把她藏进了潮湿的茅草。 想到这个,宓瑶神色难看。

“离开荆州,去往池州又如何?你是在池州有大官亲戚,还是你桓冠斌本事过人,在旁人不知的情况是隐藏豪商,产业遍布大兴,池州有几十个铺子供养你吃喝拉撒。”

“商贾是贱业,嫮嫮怎会觉得我会经商……”

“那是因为我未曾想过有人会如此无脑。我姨母不过县令夫人,你打算借着我去她那里白吃白喝多久,你一无才华二无家族托底,你脑子入水觉着我倾心于你,非你不可就算了,你就不能考虑到了池州过后,你要靠什么过日子?”

嗓子不适,宓瑶越说越气,“我每日吃的,喝的,脸上摸的,身上戴的,你供得起吗?你掳走我之前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半年避而不见,退回了所有你送的物件,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什么我嫁人是为了你好,对,我的确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的穷鬼,如何配得我这般的美人青睐,你我之间犹如天堑,你祖坟冒青烟运气好能与我相好了几日还不知足,竟然妄想霸占我一辈子。”

“嫮嫮……” 桓冠斌倒也不是死皮赖脸到了极致,白日宓瑶说的话,他事后细想,就觉着他可能是一厢情愿,宓瑶或许真已变心,不觉他是那个知她懂她的良人。

本就想自己策划这出营救带了自作多情的成分,再听宓瑶句句剜心之语,桓冠斌眼眶泛起泪光。

他本就不是什么恶人,不过是家中曾经风光,家中长辈交道要标榜身份,不堕家族之威。 往常宓瑶是最爱他的清高,不似俗人,谁知现在都变成了她看不上他的指摘。

见他落泪,宓瑶没有心软,而是更为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