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没有办法和我一刀两断的,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皇太子唯一的嫡长子,”谢怀璧有一张神佛般倾倒众生的容颜,一半于灯辉中尤其灿烂,另一半在夜色中,也依旧无暇美丽,“他一向善于做选择,不是吗?”

“所以我确信他会应的,我肯定”

他停顿了片刻,阖了下眼,叹息着,露出了一个令人心颤而沉醉的笑容。

“白月奴是不会拒绝我的。”

※ ※ ※

……

帝驾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谢奕瑕缓缓直起身。

现在风雪渐稀了。

但因为之前要行礼,延英收了伞,所以还是有些许雪絮落在了谢奕瑕身上。

所以延英稍稍上前了半步,举起伞来。

“咔”得一声。

油纸伞被重新推开,展开的伞面一下子把他白皙温腻的面容罩进了阴影下。

谢奕瑕站在伞下看着行远地一行人慢慢消失在朱红长道的尽头,静默了一会。

他会放弃那只狐狸的。

如果确有必要。

只是,难免会感到有一点愧疚。

谢奕瑕伸手,掌心朝内,摆了摆。

“走吧。”

“喏。”延英应承道。

但也只到愧疚为止了。

※ ※ ※

“真是……算了!我管不了你,”长公主像是气恼或者埋怨似的嘀咕了一句,然后抖了抖裙子,招人进来扶她,搭着手施施然起身了,“时候不早,再不回去要赶不上开宴了。”

“很是。”谢怀璧颔首,也随之起身。

他从台阶上走下,略低了低头,虚虚避开了使女挑起的帘子。

披风的角微微来回摆荡,赤红色的狐狸静静地伏在他肩上,有一对碧绿玉髓镶嵌的眼。

几如活物。

几如、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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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几段视角在不停换嘛,其实我是想做那种交叉蒙太奇的同时间下两处情节线频繁交替快切的感觉…emm不知道看起来效果怎么样。

长公主担心的这点,恰是谢怀璧最不担心的,他晓得小谢的底线在哪里,心里很有数有计划

小谢就是想得很透的人,《阮玲玉》里有一句话,既无法十分冷酷,也无法变得乖巧。我觉得意思就是既没法狠下心,也没法甘心低头。大多数人都这样,知道怎么样最好但就是做不到,我也一样。所以想写的小谢就正好相反,既能十分冷酷,也能变得乖巧。活得通透自我、但也左右逢源又不委屈自己,永远如鱼得水。

最后,古人不会轻易叫人大名,很失礼,尊长才能叫你大名,但一般关系稍好点都不会叫,平辈就更不会,除非就是来找茬的。

第79章 72

雪虽渐渐稀薄了,却仍不肯停下,还碎碎地飘着一点,落在屋檐上,很快就被殿中的热气蒸成了水,挂在琉璃瓦的尖上,摇摇晃晃。

庭中正有左右军相扑,气氛热闹许多,呼喝声不断,只是这样的相扑里也是表演成分居多,年年如此,实也无甚新意,只是好在宴会已近到尾声了。

谢怀咎似是处于些微出神状态,他隔着垂旒的五色珠串望着远处檐上的一滴雪水,那水珠弧面里裹着一团变了形状的陆离光点,要落不落的。

谢怀咎忽然忆及曾经在十王院中习课的时候,某位讲经的院士在院里拾到一只受伤的鸟,就养了一段时日,笼子挂在檐下,似乎仅是种普通鸟雀,并不常聒噪鸣叫,日日立在笼里横杆上,从高往下看着这一群人,或许只是在发呆。

后来过了几月,院士就将它放了。

像这只鸟一样他觉得他的“邻居”有时候像这只鸟,尤其是谢奕瑕荡着两条腿坐在东宫那株柿子树的枝干上,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整日的时候,他觉得东宫就是高挂在屋檐下的笼子,柿子树就是笼子里的横杆,而谢奕瑕,就像那只鸟。

还有就是在谢奕瑕游神的时候,比起温吞又随波逐流的样子,谢怀咎发现他其实经常会游神,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但那种眼神就像一边放凉的白水,半生不熟的,味道寡得有点涩舌,和那只鸟一样,事不关己又毫无意味地看,看什么都也无甚分别,对于鸟来说,的确是没什么分别。

说实在,比起其他人高高在上的恶意和怜悯,谢怀咎觉得谢奕瑕的不咸不淡要让人能接受的多,不过他也同人没有什么交情,更从不打算要有什么交情。

许多人总觉得他们到底有少年时一起念书的交际情分,却不然,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际大约只是上下学会走一条道回去,那是东半宫到十王院最近的唯一一条路,僻静冗长又逼仄,宫道间露出被两边狭窄红墙夹着的一线天光,连风都只能在墙里打转。

而且他们之间并不互相等,也不存在什么约好,只是正好顺道,路上从不说些什么寒暄闲聊的话,点头示意已是极限了,但也正是因这没情分的情分,才可以彼此懒得应付、不必装假。

在一刻多两刻不到的路程里,能有一点难得清净安宁的时候。

场中一局相扑分出了胜负,顿时呼喝声又更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檐下的那滴水珠被震落了下来。

谢怀咎收回了目光。

“家君”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国君为帝,家君为父,君之一字,本是尊称敬语,可不知事什么时候,也开始用在亲近私人之处,虽然依旧端方守礼,却教人在斯文下听出另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晦亲昵。

刚刚在岔道口时候的时候,他是想说什么呢?谢怀咎忽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