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嫡女 楚珩沐拓跋阑 3095 字 4个月前

片刻之后,楚珩沐紧握的拳缓缓松开,他沉声道:“还不是时候……谨德……”

“奴才在……”

“宣太医……”楚珩沐冷冷说道。

“奴才遵旨……”

子夜时分,玉慈宫中烛火通明。太后轻抵额头,倚在软榻上闭目休憩。烛火微微熄跳,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云髻上的玉钗珠垂轻晃,暗镌润光。

“太后……”云竹上前,低声轻唤。云竹自入宫便侍奉在太后身侧,亲眼看着太后置身于宫里腥风血雨的争斗中,从贵人一步步登上皇贵妃之位,之后先皇后薨逝,先皇驾崩,新帝继位,继而被尊为太后。她很清楚,这个看上去强势,甚至还在积蓄力量,准备奋力一搏的女人,此时也已是筋疲力尽。没有谁,能在经历一场场不见刀剑的心力厮杀后,尚能全身而退。即便是太后,也不会例外……

但见太后略显疲惫地睁开眼,轻声问道:“如何了?”

云竹将薄柔的锦被覆在太后膝上,应道:“皇上宣了陈太医、苏太医、李太医入宫觐见,想必是询问淑妃娘娘的病情,之后……”云竹略一停顿又道:“皇上盛怒之下,砍了陈太医的脑袋,苏太医和李太医则发配到永沙……”

“还有呢?”太后继续问道。

云竹将宫灯灯纱移开,小心翼翼地减去一截烛芯,只见光线一跳,亮了些许,又继续回道:“淑妃娘娘以皇贵妃仪制下葬,谥号淳怡皇贵妃……”

“这个哀家早就料到……绮贵嫔那里呢?”太后转动着手中的墨玉佛珠。

云竹退到太后身侧,垂首道:“绮贵嫔小产的事,皇上似乎还不知道……”话音刚落,却听见宫外传来一声急报:“求见太后!”云竹皱眉,便前去查看。片刻后急急折回,连声道:“太后,不好了,皇上知道绮贵嫔小产的消息,加之淑妃娘娘薨逝,这会子心气郁结,昏过去了,太医们正在飞霜殿……”

太后从软榻上起身,厉声道:“哀家去看看!”

飞霜殿内,明黄垂帐。皇上楚珩沐脸色苍白的躺在龙榻上,冷汗从他的额上密密渗出。太医跪在一侧,悉心把脉。皇后明落兰则神色焦灼地拿着锦帕轻轻拭去皇上额上的汗珠。

见太后入殿,众人跪拜行礼:“太后万安……”

云竹搀扶着太后行至龙榻边坐下,皇后明落兰恭顺侯在一侧。太后抽出锦帕,轻轻拭在皇上额头,低声问道:“皇上如何了?”

太医之首简昱上前回道:“禀太后,皇上乃悲怒攻心,郁气难平,臣等已拟好了方子,服下药后,必无大碍……”

闻听此言,太后才微微舒出一口气道:“都去殿外候着吧……”

待众人退下,太后这才看向明落兰,低声道:“皇后……”

“臣妾在……”明落兰柔声应道。

“淑妃和绮贵嫔的事,想必让皇上很是痛心,要多劝劝皇上才是,你守在这儿,哀家才能放心……”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明落兰眼神微微一动,随即轻声道:“臣妾定当尽心竭力,请母后安心……”

☆、心意骤改入宫闱(八)

皇上祭天归来,白毅枫亦回到府中。彼时屿筝正坐在清幽阁碧池旁的石凳上,绣着一方锦帕,锦帕上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

青兰坐在一侧啧啧称叹:“这蝴蝶花样的锦帕,奴婢见得也多,却不曾见过二小姐这种样式,倒真像蝴蝶落在帕子上,轻轻一动便要飞走似的……”

屿筝轻然一笑:“青兰姑姑谬赞了,我这绣艺若真比较起来,倒是天壤之别……”

“不曾想,姑夫人竟有这般好手艺,看样子,二小姐是得了真传……”青兰眯起眼睛,笑意吟吟。

然而屿筝却缓缓摇摇头,搁下手中的锦帕,看向池中次第败落的芙蕖,神色略显悲伤地说道:“这绣艺倒并非是姑母传授于我,在允光时,邻家有一女子,我唤她雪儿姐姐,美得仿若谪仙,又有一双巧手,这蝴蝶纹样,是她所创,亦是她最爱的……”

青兰只顾低头专注于手中的绣样,没有察觉到屿筝的情绪变化,只顺口接道:“不知哪家公子有这般天大的福气,迎娶了她?”半晌不见屿筝搭话,青兰抬起头,却见屿筝怔怔望着芙蕖,神情哀伤。她心中一动,轻声唤道:“二小姐……”

屿筝回过头,看向青兰,唇角轻抿,带着一丝伤感,却也没有回应。只见子桐急匆匆地跑入,急声道:“小姐,小姐,老爷回府了……”

桃音和青兰匆匆替屿筝梳妆更衣,便径直朝着凝芳厅而去。但见白毅枫风尘仆仆,神色疲惫地倚在凝芳厅上座。二夫人紫仪则递过茶盏,又从青芍手中接过团扇,缓缓摇动着。

“老爷,这些日子辛苦了……”紫仪声音柔媚,玉手纤纤,轻轻搭在白毅枫的肩上,白毅枫缓缓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说道:“这些事,你不必亲自做……我有话要问你……”

紫仪将手中的团扇递给青芍,款款落座在白毅枫身侧,便听得白毅枫道:“方箜铭来过府里?”

“是……”紫仪轻声应道:“筝儿随沁儿去寒空寺时,许是被方夫人吓到了,方将军是来过府赔礼,并无他事……说到筝儿……”紫仪叹了一口气,将手覆在白毅枫的手上,柔柔叹道:“老爷当真不让她入族谱吗?想想也是个可怜见的孩子……”

白毅枫却猛地抽回手,轻咳一声道:“此事不必再说……”

行至凝芳厅前的屿筝,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被弃置于数九寒天中,浑身冰凉。紫仪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屿筝身影的一瞬,唇角溢出一丝冷寒的笑意……

“二小姐……”青芍一声轻唤,紫仪猛然抬头看向屿筝:“筝儿,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屿筝站在凝芳厅前,白毅枫手下一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倾泻而下,洒落在地,茶盏骨碌碌滚到一侧,在落地摔碎之前,被青芍挡了下来。

屿筝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恙地上前,淑仪行了一礼:“屿筝见过父亲,见过二娘……”

“嗯……”白毅枫轻应了一声,便撇过视线,不再看她。屿筝沉默落座,一时间凝芳厅中寂静无声。

片刻后,屿沁、屿璃相继而来。同样沉默而压抑的阖家晚宴,屿筝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落定在父亲的身上。祭天事宜繁琐而郑重,短短数日,父亲的神色便疲惫了不少。自入府以来,长时间与父亲相处也不过是两次阖家晚宴。

屿筝仔细地端详着父亲,试图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到一丝自己与之相似的地方。偶尔的,父亲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匆匆一瞥,却也总是被灼烧一般,又急急避开了去……

☆、心意骤改入宫闱(九)

晚宴之后,白毅枫便起身匆匆离去,看着父亲逃避离去的身影。屿筝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重重压着,喘不上气来。她转而看向屿沁道:“我想出去走走……”

屿沁一怔,但随即也只是缓缓点头道:“我陪着你……”

一侧的屿璃见状,冷叱一声:“若这么不喜欢待在府里,回允光去便是……”说罢,不等屿沁发作,便扶着丫鬟青昙的手款款离去。屿筝察觉到,她一侧的脸颊仍有一丝微微的红肿,看样子,哥哥的这一掌并未手下留情。屿筝知道,哥哥越是疼爱自己,姐姐屿璃的恨意也会更甚。

转身看着凝芳厅中人走茶凉的杯盘狼藉,屿筝恍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若是多待在这里片刻,自己一定会窒息。

除却初七那日去衢云山外,屿筝便没有离开过府中。她不知道,原来傍晚的上京也能这般热闹,行人往来如织,街边酒栈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屿沁陪着她在护城河边走了许久,才柔声道:“可觉得好些了?”

屿筝停下脚步,看向屿沁,却见屿沁疼惜地看着她:“方才晚宴,你看着父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看着哥哥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疼惜,屿筝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事……”尾音落定,远处天边传来一阵隆隆的闷雷。屿沁抬头,轻声道:“要落雨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