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她在他手边轻轻颤抖,脸颊微热,低着头不敢看他,傅旭东微微有些好笑,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丝丝密密渗开,虽然不舍却迅速地放开了她,退后了一步,跟她保持了半臂的距离,笑着说:“眼光不错。”
她在镜子前扭头自我欣赏了下,刚才的一点忸怩荡然无存,得意地说:“那当然,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从前她有恃无恐,总是不自量力,失去后,她才学会了不贪心。
店员看了也觉得漂亮,赞了几句,又指着刚才她看过的那条项链问:“小姐要不要试一下这条,跟您的气质也很符合呢,而且这款才是真正的限量版,设计师一共设计了三种颜色,每种颜色只发行一条,这是目前上市的第一条。”
她顺势又看了几眼,那样的华贵雅致,不是不心动,却强按下心头那份冲动,笑了笑,说:“都已经选了,哪能那么贪心,有时候,可能仰望比拥有更幸福呢。”
店员闻言,职业地笑笑,没再多说,她又打趣道:“我这是在减少你们的损失呢,要不然全被我拿光了,你们的销售业绩不就受损了。”
傅旭东敲了敲她的脑袋,好笑地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可是计我账上的,不过多亏你了,还知道帮我省钱。”
她吐吐舌头,不再反驳,傅旭东叫店员把她原本的那对珍珠耳环包起来,顺手往口袋里一揣,带着她往外走。
以新换旧是他送东西的原则,从小到大,她的生日礼物都是这样换来的,要说起来,还真占不了他多大的便宜,以前不懂事,还老恶劣地骂他奸商一个,一点都不肯吃亏,他乐呵呵地从不反驳,规矩却照旧,一点都不肯妥协。
后来大了一点,也觉得公平,毕竟她从来都记不住他的生日,也没怎么认真送过礼物给他,所以算起来还是她占得便宜多,这样想着,也就不追究他古怪的规矩了。
所以那副珍珠耳环理所当然地落入了他手中时,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说到底,她对他的事,真的没怎么上心过。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歉疚,于是回头挽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接下来去哪?”
两人怎么也算得上俊男美女一对,一路走过去确实扎眼,引来不少人侧目,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却没推开她,轻描淡写地说:“饿了,去楼上吃饭。”
收完礼物请吃饭,再妙不过的主意,她心情不由地雀跃,因为生日渐近带来的阴霾渐渐被抛在脑后,侧脸朝他灿烂地笑笑,刚要开口,笑容却突然僵在脸上。
“怎么了?”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他问道。
“啊……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了。”她马上回过神来,偏过脸,忽视掉刚才斜对面一道阴媚戏谑的视线,拉着他匆匆上楼,只希望自己只是一时眼花。
然而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并没有出卖她,傅旭东点菜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就响起来了。她瞥了一眼号码,顿时轻颤了一下,手指停在通话键上,有些迟疑。
傅旭东偏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不接?”
她迟疑了一会,知道反正逃不过,还是速战速决地好,于是迅速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廊上人不多,不过她还是走进了楼梯间才接的电话,还没出声,楼道里安静,程熙恺熟悉的笑声就愈发的刺耳,她压下怒气,平静地问他:“程熙恺,你想怎样?”
“没怎样,老朋友见面,不问候一声怎么说的过去?”
“谁跟你老朋友了?”
“平阳你这么说可真伤我的心啊,怎么说我们也共患难过一阵子,你忘了吗?”
“你还好意思讲,程熙恺,不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可是你别忘了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这样,算什么意思?”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他还是什么的,竟然招惹上这个瘟神,怎样都不肯放过她。
程熙恺赫赫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对了,考虑地怎样了,有人选了吗,还是觉得我的建议不错?”
她不是没有脾气,忍了忍,终究是冷淡地说:“你别费心了,我对那个身份没兴趣。”
程熙恺声音幽幽的,戏谑地说:“没兴趣?你该不是对傅四动心了吧,刚才我看你们可是亲密地很呢。”
“你瞎说什么,”她气得有些发颤,几乎咬牙切齿,“别说我跟傅旭东没什么,即使有什么也跟你没关系,要你操哪门子的心?”
短暂的沉默后,程熙恺的声音依旧吊儿郎当,仿佛一点都没被她的话影响,反而笑着说:“这事可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个想有些什么却不敢,一个却硬说什么都没有,平阳,我倒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你在害怕吧,既怕接受别人的感情,又怕一个人寂寞,是不是?”
她被他说得有些慌乱,早失去了镇定,只是反复地问他:“程熙恺,你到底想怎样?”
程熙恺轻笑,压低了声音,低得仿佛就在她耳边:“我不过是帮你一把,免得你将来后悔,放心,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那样冠冕堂皇,偏偏说得又那么一针见血,所有的逻辑扑朔迷离,叫她张口结舌,根本没法反驳。
狼狈地挂上电话,心里早就溃不成军,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餐厅去。
进去时傅旭东只专注地帮她切着牛排,也没细问,她坐在他对面,心神不宁。盘子推过来时,他注意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微微透露着一丝紧张,不由低声问:“怎么了,又跟丢了魂一样?”
她摇头,接过盘子,埋下头忐忑不安地吃着,没了开□谈的兴致。
傅旭东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良久,他放下刀叉,仿佛漫不经心地提起,说:“平宁找过我……”
“哦,”她早神游去了,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什么……”
他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仿佛难以启齿,顿了好一会,才轻声说:“她让我劝劝你……别吊儿郎当的……”
她手一颤,叉子当得一声掉下来,顿时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半晌,看着他竟然无比委屈地说:“你果然把我卖了……”
他被她哭丧着脸的表情逗笑,心却渐渐凉了,无力感在心里游走,侵占神经末梢,让他一时哑口无言,很后悔最终还是开了口。
狼狈地想点烟,摸了半天才想起这里是禁烟区,插在裤袋里的手渐渐僵住,停下来时竟然不知所措。
他本就是不打算管的,既然她跟他不可能,他哪有资格插手她的人生?
那么多次的吃力不讨好,唯有这一次,下定了决心放手,不想管,根本不想管,可是为什么还是逃不掉,根本逃不掉,仿佛早就走进了迷宫,怎么挣扎,还是回到原地?
平宁说,他的话,平阳多少还肯听一听,可是要他做那个推波助澜者吗?她会不会因此恨他一辈子?
爱一个人有这么难的吗?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们要走到这样的境地,他更不知道的是,往后去,他们会陷入怎样一种不良的关系,并且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渐渐浮上一层凄凉,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跟他开玩笑:“四哥,我说,我要以后真没人要了,我们凑合一下得了行不行?”
他愣在当场,眼神却突然凌厉起来,抬眼看到她眼里落寞的笑意,面色难看至极,良久,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冷淡地说:“婚姻不是儿戏,别开玩笑。”说完,竟没再看她一眼。
她低下头去,刘海垂在眼前,长长的睫毛覆下来,轻颤如羽翼,肩膀轻轻耸动,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不久,她推开面前的盘子,低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默默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她离开。
她去了很久,回来时眼眶有点红,他突然心生不忍,起身一起出去时,忍不住就想揽住她瑟缩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可是手臂抬了几次,到底是没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