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1 / 1)

“你自己说过,历代圣女嫁入皇室后所生皆为女,可为什么李玄慈却为男子,你恐怕只以为这是因为其父并非真龙血脉。”

“在你心中,我二人除了为你做填魂的道具外,不值得你多看半眼,因此你从未细思过另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我母亲是真神之象,诞下的才会是女子,而你虽与她共享神格,却到底是伪神之象,所以才会诞下男子。”

“你看我俩,就如同看养了多年终于能宰的猪,全无半点感情,但凡你曾有半分将我俩记挂于心上,或许就能猜到其中端倪,不至于今日反噬至此。”

十六本来只为以心术攻她,可说到后来,自己也有些失了控制,将这十几年的隐痛和如今知道真相的愤恨,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因此口中所言皆是诛心之语,如连发之箭,桩桩件件钉在鸾的死穴上,激得她面上从怒到怨,最后反似风雨欲来前一样平静下来,一只眼睛望向十六。

“是我弄错了,原来你是凰的女儿。”

“但既然她活不了了,你便也没用了,她一个人寂寞,若有个小女儿在身边,想来会开心得多。”

“她为你舍了自己,如今你便也为她舍一回吧。”

* 钩星,是姑惑鸟的别名,又名夜行游女,鬼鸟。

传说中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妖怪,传说常盗取他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小孩衣服晒在外面,如果落了羽毛,就是姑惑鸟要来偷取孩子。

晋朝还有传说一男子发现几个美丽的女子,他将其中一人的羽衣藏了起来,女子都为鸟,他靠近时其他女子都飞走了,只剩下被他偷了羽衣的女子。后来男子与她生了个三个女儿,后老女子趁他不在拿回羽衣,她先回到家中,又取了三件羽衣给女儿,一起飞走了,这就是姑惑鸟一个传说来源。(个人认为这是七仙女的同类传说,两者杂糅)

因阿青这一角色被偷换羽衣,同时也换了两个孩子,还把十六带走了,所以取了姑惑鸟的别名,钩星。有读者朋友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姑惑鸟、后来猜到剧情的吗?

《玄中记》:姑获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衣毛为鸟,脱毛为女人。名为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钓星,一名隐飞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人养小儿,不可露其衣,此鸟度即取儿也。荆州为多。昔豫章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人,不知是鸟。扶匐往,先得其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各走就毛衣,衣此飞去,一鸟独不得去。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其母后使女问父取衣,在积稻下得之,衣之而飞去。后以衣迎三女,三女儿得衣飞去。今谓之鬼车。

PO18洞仙歌成亲

成亲

“她为你舍了自己,如今你便也为她舍一回吧。”

说罢,鸾仅剩的那只瞳孔也泛出金光,她伸出右手,竟生生从皮肉中幻化出白骨如剑,携雷霆万钧之势朝十六劈刺而去。

只听铿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震荡出余波阵阵,鸾的白骨剑被二人的剑合力所挡,一为唐元,一为李玄慈。

然而李玄慈因之前以死破阵,周身纯阳之力尽数外泄,如今还未恢复,即便有唐元相助,也只是将将挡了鸾的一击。

“怎么,我在这世上最要紧之人为了她而死,如今连我自己的儿子也要做为她送命的痴情种?”鸾讽道,语气中的不甘隐隐可闻。

李玄慈伤重御剑,挡了她一击已是勉强,忍了忍,到底吐出口血来,十六连忙扶住,撑着他缓缓坐下来。

李玄慈面上一片白,不存半点血色,而他那双从来亮如辰星的眸子,仿佛蕴了从心底浮上来的雾,看不清楚说不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滋味。

“你我或许有母子之实,却无亲近之缘,你未有一刻将我视作孩儿,我也未有一刻视你为母亲,母不似母,子不似子,又何必在此时作这番样子。”

“我自小便被说胎里克死父亲,落地就没了母亲,天生孤煞,妨碍他人。倒也好,将我浇灌出了这副冷心冷肺,不为世俗孽缘牵扯。”

“可现在,我也有了割舍不掉的人,才知道缘之一字,是正缘还是孽缘,纵有老天玩笑、命运无常、世道险阻、小人作祟,可最要紧的,终归是那颗心,你愿为那人把心摆正了,缘自然也就正了,最难做到的从来不是粉身碎骨、玉石俱焚,而是你愿为了她做出取舍,包括舍掉自己,包括舍掉执念。”

“如今想来,我前半生似乎多有像你,今后余生只愿少像你些,莫叫我和十六,如你一般结局。”

言至此处,他看了眼十六,她那么点个子,却撑在李玄慈背后叫他不至滑落,见他看过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同他一般望着,轻轻笑了下,只说了一句话。

“我什么都不怕了,你也别怕。”

十六没说不怕什么,可却也什么都说了,那些山中岁月里的寂寞,那些小时候在被子里掉过的泪,那些她从不肯说出口的对父母的期盼和失望,那些她自己都曾说服自己相信的洒脱,那些觉得他俩如浮萍相遇,注定一日又会参商分离的忧虑,此刻都随风而去,再也不会和未雨的积云一样沉沉塞在她心头了。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鸾内里心肠,她看着自己未曾相认过一日的儿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这辈子奔波筹谋,从来只为了那个人,不,从来只为了她自己,该舍的,不该舍的,她都抛下了。

“好,好,好。”她怆然道:“好得很,不愧是我的孩儿。”

“不过,既是我的孩儿,自然要像我一样,尝尝一个人独留在这世上是什么滋味。”

鸾话锋一转,随即将手中白骨剑化为弯弓,另一只手从胸中忍痛抽出一肋骨,搭上为箭,将周身神力全数灌注于中,拉弓满射,祭出一支破长空、斩龙蛇的利箭。

李玄慈此时已无力再次提剑,他最后的气力都已耗在方才反击的一剑中,唐元和何冲金展提剑扑了过去,可依然被那灌注神力的箭羽所震开。

李玄慈并未躲开,也未惊慌,他只是转身,将十六抱入怀中,十六反手抓住他,想将他推开,却只是被他守得更紧了些。

骨箭划破风声猎,穿膛之势刺心寒,然而忽然起了阵风,并不喧嚣猛烈,却将那已被吹散的灰烬聚了起来,柔柔地在半空飘摇,竟渐渐成了个隐约的人形。

它怀着一点并不刺眼的光耀,在这晦暗之地晕开一圈暖色,叫人看不清眉目,然而却无端有种温柔之意。

那团光朝着十六与李玄慈扑了过去,将他俩罩了个满怀,眼瞧着那箭就要落在上面。

可反而是射出此箭的人,在看到那团光晕后,疯了一般腾空而起,将手中弯弓化为骨藤,飞一样刺出,却也只将将缠上那骨箭的羽尾,让它慢了几分而已。

鸾却不顾,趁着骨藤阻缓其势,自己亦扑身上前,全然没有半点保留,拼死终于扯住了那支箭,即便自身神力汹涌骇然,这下尽数反噬到她身上,鸾也未松手半点,反拽得更紧了,口中不断吐出鲜血,浇在那白骨箭上,她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痴痴瞧着眼前那团柔和光晕里的模糊的身影。

“阿凰,是你吗,我是阿鸾,我是阿鸾呀!”

“你瞧我一眼,你瞧我一眼吧,我是阿鸾呀!”

鸾泣血一般苦苦哀求,声声唤着二人的乳名,情不可谓不真,哀不可谓不切,连手上已被箭羽磨得见骨,胸口起伏已有锥心之势,也都顾不上了。

可光晕中那人,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唐元细细看着,叹道:”这大概是十六的母亲拼尽了最后一丝残魂,想要再护她一回。”

唐元又看向十六,眼中亦有隐痛,说道:“多看几眼吧,与她说说话。”

十六抬头望着笼罩着自己的这团光,隐隐还能看见其中一女子的模样。

她生得并不算绝美,比不上鸾的绝色之姿,可却叫人觉得亲切,一双眼儿圆,与十六黑葡萄一样的双眸遥遥相望,叫十六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十六泪痕未干,却忽然觉得身侧起了阵微风,风本无形,可那阵风却格外柔煦,仿佛一只手,轻轻擦过她的泪,又抚上十六的发顶,将她毛茸茸的乱发理了理,拍了拍。

这几下动作,虽轻柔无比,却叫十六心中疼得厉害,一股酸涩沿着骨头爬尽她身体的每一寸,如大潮席卷而过,余下漫身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