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来玲珑府的几日,陶府隔三岔五的派府中侍从送东西过来,吃的用的周到入微。

原本以为陶行云那猴急的性子定是在府中呆不住,可是这一连十几日踪迹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温惟本来也打算待安定下来到府上拜会陶家二老。一听陶府出了事,事态紧急,不好再耽搁。

温惟去陶府之前,就提前备好了拜礼,在东平时,叶清澜与阮媪精心缝制了若干身男童的衣服,里衣,外袍,小帽、鞋子等,因主仆二人许久未见君徕,也不知他现在高矮胖瘦是何模样,就约莫着寻常五岁孩童大小,长短胖瘦样样做了几身,叠的板板正正装进箱子里,一路带至京都。

温惟带着呼兰携礼去了陶府,府上管事得知来者是温惟,赶忙通报陶家二老。

没一会的功夫,就见陶锦尧夫妇快步出门相迎,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侍从,唯独没见陶行云的身影。

温惟赶紧上前向长辈行礼,家常穿着的陶锦尧笑呵呵的示意温惟免了这些俗礼,嘱赶紧进屋。

一身银白色卷草纹锻袍,面容富态的陶夫人上下打量着温惟,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赞叹道:“阿俏长大了,越发端秀出众了”

温惟一脸谦和 ,微笑徐声道“婶母过誉了!”

陶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温惟往前厅走去。温惟吩咐呼兰将随身拜礼交与府中管事。

一进厅里,就见一老嬷嬷站在厅内一角向温惟行礼,身后还躲着一个个子及腰的孩童,头顶扎个小丸子,两只小手紧紧握住那妇人的衣角,一声未出,只将头从那妇人的背后探出直愣地看着自己,细瞧眉眼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小少爷吧?”呼兰一眼便认出来,情不自禁的问出声。

温惟看着那孩童,目光定住,这张肉嘟嘟的小脸确实与兄长有几分肖像。

“君徕,过来,快叫姑姑!”陶锦尧和蔼地招手唤他过来,弯腰张手欲将孩童抱起。

孩童往前走了几步,拉住陶锦尧的手,小声叫了声“姑姑”。

“唉――,好孩子!”温惟心中一阵欢喜。

上一次见君徕还是在两年前在东平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尚未记事,所以自己这个姑姑于他来说,充其量也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呼兰忙从兜里拿出一块来时路过西市买的糖膏,糖糕被捏成可爱小人的模样,递到君徕面前。

君徕两眼放光,刚要伸出手接住,又慢慢收了回去,默默咽了下口水,犹豫地看了陶夫人一眼。

“外祖母……不让我吃糖的”

呼兰一听,拿着糖膏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陶夫人。

陶锦尧连忙出声道“无妨,无妨!你外祖母今天见着你姑姑高兴,同意君徕吃糖。”

一旁的陶夫人也温言细语点头附和着。

君徕赶忙又伸出小手接住,裂开小嘴笑着,这一笑不打紧,温惟跟呼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陶夫人不让君徕吃糖膏,君徕露在外面的几颗小虫牙都发了黑。

看着两只小胖手左右开工地拨着沾在上面的油纸,呼兰突然间后悔买了这玩意,虽然只是个孩子,但送出去的东西又不好再要回来。

这时君徕又把拨开的油纸小心翼翼地包了回去,就在以为他改变主意不吃了的时候,温惟刚要开口夸他几句。

小家伙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拔腿就往院子跑去,嘴里一边嘟囔着:“我要去给娘亲吃糖膏,娘亲吃了糖膏就会开心,开心了就会陪君徕玩……”

嬷嬷见君徕一溜烟跑了出去,喊着小少爷,快步追了出去。

陶夫人望着兴高采烈跑出去的君徕,原本挂在面庞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叹了口气,喃喃地念叨“苦了这孩子了”

温惟知道陶夫人话中所指,心里一阵心酸

“嫂子,这两年可有好转?”

陶锦尧夫妇俩一脸愁容,眉头紧蹙,一提起女儿陶成碧,陶夫人红了眼眶,忍不住就要落泪。

“宫里的医士跟京都有名的神医都看了,说是精神受了刺激,喜怒无常,不近生人。施针喝药、拜佛求神什么法子都用过了,病情反反复复,断断续续,也没有什么起色。行云这几日没事就陪伴左右,心情看着也似好了不少。今日一早行云又出府给成碧去找大夫了。”

陶成碧是温惟的兄嫂,自从她嫁到温家,虽然俩人接触不多,但温惟对她印象却极好。兄嫂貌美温柔,性情温良,能歌善赋,是当时京都有名的才女。

因温莛知与陶锦尧是同窗旧友,多年来,朝堂之中两人相互扶持,彼此信任,同视彼此为知己。两家门当户对,温弛与陶成碧又两情相悦,一拍即合,自然而然,两家便结成姻亲。

温弛春闱殿试那年高中榜首,被圣上亲封右威卫,温弛带着已经快要生产的陶成碧迁居西关,这一年儿子温淳出生了,乳名君徕。

一家三口长居西关,偶尔回京都、东平探望双方父母。因那两年温惟恰好外出游历所以见到兄嫂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后来,直到温弛去世,陶成碧跟君徕被接回了东平,因丈夫的死,陶成碧受整日郁郁寡欢,精神受到巨大打击,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温莛知跟叶清澜中年丧子,悲痛欲绝,肝胆欲裂,身心倍受折磨。

半辈子见过大风大浪的叶清澜情绪几近崩溃,温莛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经常坐在儿子的房间一个人发呆到天亮。夫妻俩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远在京都陶夫妇俩得知女婿丧讯,痛心疾首,久久不敢相信。女儿精神失常,年轻守寡,还留下一个不懂人事的小外孙。两人也是心如火煎,度日如年,日子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来经两家人商量,陶家先把女儿接回京都治病,那时,温府上下已经乱成一锅粥,全府都沉浸在一片悲痛哀悼之中,陶锦尧知道温府现在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此时接走陶成碧跟君徕实在不合适,但又怕女儿留在东平,触景生情更受刺激,反而不利于病情的恢复,再三犹豫终于为难的开了口。

温莛知跟叶清澜都是同情打理之人,同意让陶成碧跟君徕暂去京都,陶锦尧心中万分忐忑愧疚,没几天又得知师兄温莛知病倒了,府中一下子没个能主事的人,遂决定让儿子陶行云去东平协助理事。

两家人,这一来一往就是两年多,两年多的时间里,温、陶两家感同身受、同病相怜中,相互砥砺扶持。

朝堂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陶锦尧就马上告知温莛知。温莛知经常会在陶锦尧遇到什么棘手难解的事情上为其出谋划策。

温惟看着鬓染霜华,和蔼可亲的陶锦尧夫妇俩,心里惆怅不已,感慨万分。

陶锦尧见气氛凝重压抑,赶忙转移话题,让陶夫人去后厨着人备上茶水点心,呼兰见陶锦尧与温惟有事要谈,也跟着退了出去,说要去瞧瞧小少爷。

陶锦尧屏退了身旁伺候的人,堂内就剩他与温惟二人。

陶锦尧神色转为严肃,沉声道“前几日,朝廷派兵南下,出征湖南,队伍从河南道出发,我又听行云言及你们此次来京,你已见过袁克,此兵力可是出自东平济州?”

温惟嗯了一声:“叔父果然料事如神,前些日子东海卫接之事,想必叔父肯定有所耳闻,实际上卫接早已与济州暗通款曲,私下挪用银矿,除了袁克,卫接背后还另有其人。济州所产银矿竟出现在东海驻扎的贼寇窝里,他难辞其咎,再怎么推脱辩白,也是无用。济州一直以来拥兵一隅,表面安分守己与我都护府相安无事,其实不然,卫接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也早已视济州为东平的隐患,要除袁克,就必须先将他的利爪砍掉,地方军队绝对不能留,这也是如今风雨飘摇残垣断壁的大夏国的前车之鉴。我来之前见过袁克,以卫接之事协迫他交出兵权。要知道按律法走私银矿,私通外敌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纵然万般不愿,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