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刀疤僧人对这罪大恶极的妖魔竟然产生了欲念。

刀疤僧人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乱,急于掩饰,连忙挪开视线,却发现妖魔根本就没发现他的变化,或者说妖魔根本就没在看他。

反正,也是这狐媚子妖魔勾引的,衣服半遮半掩,怎能不叫人遐想,定然是刻意来扰乱他禅修的劫难!想到这里,刀疤僧人就又理直气壮起来,说道:“别以为你能勾引得了我!”

说这话时,他的眼珠子却还是在妖魔身上打转,想到明净几乎每夜都来此处,猜测二者之间有什么苟且,但明净一直是人心所向的清静寂定的高僧,难道也会折在这妖魔身上?

“快说!你每天夜里都把明净叫过来,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其实是个藏着色心的虚伪和尚?”

妖魔终于又看向他,眼中蕴藏着杀意,骇得刀疤僧人连退好几步,直到又退回十米开外,才说出一句:“老实交代!”

妖魔嗤笑,目光冷然,道:“你自己起了色心,关他什么事?”

刀疤僧人说:“我知道,这是释尊对我的考验!”

妖魔不屑看他拙劣的伪装,无情戳穿道:“你这种人,动了杂念的时候,就会说是魔王波旬在扰你,就算不是波旬,还有他的三个女儿,爱欲、爱念、爱乐,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魔的错,绝不会是你自己心生歹念。”

刀疤僧人被一语戳穿,气急败坏,说道:“休要胡言!怀璧其罪,这副皮相就是你的罪。依我看,你这么殷勤地天天找明净,怕不是对他动心了吧?”

僧人见妖魔不答,以为自己发现了秘辛,洋洋得意道:“只可惜,明净是不会看上你的!你的罪孽深重,早已是污泥一整潭,而他莲台高坐,智珠在握,修得金身,转于救世轮,怎屑与你连理?”

刀疤僧人的话终于戳中了妖魔的命门,只见他蓦地抬起头,金眸狠骄地瞪向那僧人,道:“你要是还想留得命在,就把嘴闭上。”

那刀疤僧人是个色厉胆薄的,见到妖魔这副模样就不寒而栗,又连退了几步,气势弱了大半,只是还嘴硬道:“看来我是正中你的心事了。佛魔不容,势如水火,明净只不过是可怜你,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充其量是他成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滚!”囚牢中的妖魔已是对他烦怒至极,躁烈地牵掣着玄铁链,顶着千钧重的枷锁,猛地蹿腾起来,那气势仿佛要将玄铁链挣断从里面冲出来把他撕碎。

刀疤僧人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魂飞胆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退到大门口,才连滚带爬地跑了。

妖魔瞪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目眦泛红,匀着吐息,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

每天日跌时分,诵经声依旧照念,妖魔依旧沉默地跪在琉璃塔的中央。

日入时分,一百零八位僧人纷纷散去,到了人定时分,寺中僧人止息,塔内悄无声息,唯有月光。

在成魔的那八十多年里,伏?最喜欢的就是在醉酒后做一场逍遥的梦。

那些梦飘摇着,在涌沸成流的韶光里,当中有光风霁月,有云蒸霞蔚,碧桃林间是最动人的姑娘,庭院中坐着他想见的人,木桌上是他眼馋的菜肴,夤夜浮着华灯千盏,云锦床榻间烫入魂骨的一句爱你。

今夜,伏?在昏沉之中,意识不清醒,也做了梦。

梦里,他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天是血红色的,地也是血红色。

远处,有人喜极而泣,狂笑道:“该死的虞渊城!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自由了!”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不见人影,欢呼声只回荡在空巷里。他感到茫然,四处寻找着声音,直到他低下头,惊觉那人的头颅就被踏在他的脚下,头颅的脸上还凝固着喜悦的笑容,翻着青色眼白。他惊恐地倒退两步,才发现这条街巷就是用万具尸骸铺就的,他走的这条道是一条血道,他踩碎的是他人嚎啕含冤的亡躯殒骨。

红日悬在天尽头,他却不敢再往前走,那些骸骨翻滚着,拉扯着他往下陷落、沦堕,鬼音嘈杂,他们争先恐后地对他说。

那些韶光已经不属于你了。

罪业昭著,你翻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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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到底终无怨恨心

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明净,领着诵经的人也换了个和尚。

自从伏?想起了那些事,他的心念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些噩梦不依不饶,叫嚣着让他下地狱,哭丧着要他血债血偿,拖着他往泥潭里沉沦。加之每天诵念的洗业经,内心和肉身的苦痛就像沉重的两座大山,将他死死地压在巍峨之下。

有一日,缄默已久的妖魔开了口,问僧人:“明净去了哪里?”

僧人白眼相看,道:“明净师兄忙得很。”

“为什么他都不来琉璃塔?”

“师祖不准他来了,要师兄潜心学法。你一介妖魔,问这么多干什么?”

妖魔默然,不再答话。

直到五十多日后,寺里不知是什么事,僧人都显得分外忙碌,连琉璃塔外看守的人都少了。

大家的神情都肃穆,进进出出的,洗业经也先耽搁了,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妖魔,仿佛将他遗忘在了寺院后山的琉璃塔里。只有那个刀疤僧人,好似是个闲人,时不时地壮了胆儿,过来再慷慨激烈地骂他一夜,这妖魔也不再有反应了,只是默不作声地跪着。他洋洋得意地站在妖魔面前,仿佛这不可一世的妖魔是在向他臣服。

这天,琉璃塔外忽然传来两道清亮的女声。

“哎,后山的这个琉璃塔是干什么的?”

“进去看看!”另一个人答她。

二人挽着胳膊,好奇地向琉璃塔里去,还没进门,就在门口被叫住了。

“女施主,这里是禁地,陪堂和香客不可以入内。”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明净大师!阿弥陀佛。”女施主们没有进去,喜悦地转过身来,念了一句口头禅,其中一为白衣女子迤迆然地说道:“大师宝相庄严,佛陀保佑,是长得越发好看了。”

“请施主们回到主殿吧。”明净的声音清冷,并未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