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打开那幅画,平铺在地上,二人共同看过去。
那是一幅简笔画,画上有五个人,分别是三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有着冲天的头发和丑丑的鬼脸,其中一个大人则是……红色头发,右臂还画着大大的红色伤口。
伏?注视着那幅画,似乎感到眼熟,有什么尘封的回忆,被他刻意地忘在了脑后。
他越是专注地回想,就越是感到头痛,仿佛有什么在钻他的脑仁。
他感到苦痛地拧起眉,脸色更为苍白,冷汗从额间沁出。
明净凝视着妖魔,看到妖魔逐渐变了脸色,金瞳微晃,两唇微张,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幅画,哑然无声。
“我…”妖魔的嘴张了良久,才艰涩地说出:“好像杀了画上另外三个人…”
妖魔瞠圆了两眸,直直地看着那幅画,断断续续地说道:“她是温婉心善的妇人,她的孩子活泼可爱……”
那些陌生、真实、血淋淋的记忆,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自己手臂上流着血,独自走在僻静的小路上,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叫住他,将他带到院子里包扎。
后来,他当着女子的面,先是掐死了她的儿子,又杀死了她的女儿,在她的摧心剖肝的哭声中,拿起桌上的那根画笔贯穿了她的喉咙。
伏?心中正是波澜,就看到明净从地上捡起一个琉璃瓶,问他:“这也是你的?”
伏?定定地看向那个琉璃瓶,深蓝色的惑妄海海水中,飘着淡粉色的碎末,那是……
是胭脂眸的鱼目珠被海水泡化了。
难道,他没能把鱼目珠如约带给小宝。
想起小宝,伏?意识到他忘记了什么更关键的回忆。
他绞尽脑汁,纵然头痛欲裂,却依然执拗地回忆着。
终于,他想起了那片墨色的桃林,那是锦悠城……
一个眼盲的老人就坐在他们曾经的那个院子,大门开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回来。
他走进庭院,老人闻出了他身上的酒香,情绪激动,颤巍巍地坐起身,问他是不是阿?哥哥。
老人对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每天都还会给烈哥哥扫墓,说一直在好好打理这间院子。
伏?嫌他聒噪,随心所欲地抬起一只手,正好是被胭脂眸咬过的那只手,疤痕还留在指腹上,怀中揣的就是能治好老人盲症的鱼目珠,贴覆着老人的脖颈,神情漠然地把他杀死了。
两行泪水从伏?的眼中蓦地滑落,打湿了地面,琉璃塔内的十方神佛皆作壁上观,看着妖魔崩溃地发出嘶叫,浑身发抖,悼心疾首。
无数记忆势如破竹地打碎了伏?构筑的心墙,那些记忆里的人命血糊糊,糊住了他不敢跳动的心脏,糊住了他不敢睁开的双眼。
明净无声地看着妖魔的变化,他听到妖魔悲伤的声音。
“阿池,我杀了小宝…”
“他在等我,我杀了他…”
“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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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到底终无怨恨心
接连几日,妖魔都在牢中兀自愣神。
不知什么时候起,琉璃塔外站着的僧人又换了一批。
其中一位看起来身材魁梧的僧人,下颌处有一道刀疤,经常出现在琉璃塔门外。
这夜丑时,那刀疤僧人趁着夜寂,走入琉璃塔中,远远地看到那妖魔跪伏在牢中,十方诸佛威然睥睨着他,他对着远处一块从窗中漏出来的月光出神。
刀疤僧人对妖魔视如敝履,鄙夷地走到牢前,却又不敢靠近,保持着距离,壮起胆子对着妖魔痛骂:“你这猖狂的妖魔,居然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妖魔没有理他,只是凝视着那一块月光。
“不要装聋!你把正心师弟骗入笼中,肆无忌惮地毁了他的一生!!听说你这几十年里杀了一万多个人,真不愧是乱世妖魔,如此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不!你根本没有心,更没有天良!你就是个没娘养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孽畜,你这一辈子不得好死,你永世不得超生!!”刀疤僧人指着妖魔的鼻子唾骂道,越骂越激愤,慷慨激昂,唾液吐得四处都是。
那个僧人隔着囚牢十米开外的位置,左右地走来走去,嘴里用最难听的话骂着妖魔,时不时地停下来,瞪视那个妖魔几眼。
妖魔自始至终都毫无反应,刀疤僧人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更是勃然大怒,忍不住冲到牢笼面前,好让这个妖魔听清楚。
“你这个,这个阴险毒辣的妖魔,你的罪孽就该自做自当,你杀了多少人,就该下地狱多少次!每天只让你在这里跪着听听经法,真是太便宜你了!你根本就无药可救,你也不可能回头了,简直就是浪费一百零八位僧人的口舌!”
刀疤僧人走了两步,一脚就踩碎了妖魔注视的那块月光,妖魔的月亮碎了,这才缓缓地抬眼看他。
刀疤僧人还要再骂,扭头看到妖魔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忽然看愣了。他既不是这一百零八位僧人中的一个,也从没有机会看过妖魔的样貌,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如此的勾人,红尘中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一张脸!
刀疤僧人的嘴巴张了半天,哑了半天,许久才干巴巴地说一句:“…你就是利用这张脸出去祸害世间的吗?”
妖魔依旧缄默着,没有说话,刀疤僧人像是终于找到了缘由,说得更来劲了,嘴中喋喋不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听说你的本体是个狐媚子,这种畜生的臊味最大,果真是一个靠着卖美色的腌臜货!”
这么说着,刀疤僧人突然就起了疑心,道:“那你每天晚上专门叫明净过来是干什么?该不会是偷偷地行什么苟且的事吧!”
自从窥到了妖魔的脸,他就忍不住总是直盯着妖魔看,觉得那容颜实在好看,像有什么魔力抓着他一样,他又往下看,看到妖魔的衣袍散乱,两臂被缚到了后背,仔细点儿就能发现妖魔胸前还敞着一小部分白皙皮肉,尽管只有那么一道细缝,却让人越看越产生遐想,如果把这衣服扒开了该是什么香艳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