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白骨铺地,山谷成了成堆尸体的埋骨地,秃鹫的悲鸣像可怜的哀曲,整个空旷山谷中,就只有萧珧一个活人。
远处地上插着一把断刀,闪着暗金的光,刺痛了眼睛。
萧珧从马背上摔下来,连摔带爬地跌到那把断刀前,用力抚摸,嗅闻,摸着上面极其熟悉的太阳花纹,直到锋利的刀刃把手指割得血肉模糊。二爷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萧珧一直最讨厌这把刀,因为卫落到哪都带着它,没事就抱着擦,跟这刀待的时间比谁都长,二爷就吃这刀的醋,现在它断了。
“暮光终于落了,我该去哪找你。”
萧珧袖口里滑出最后一把飞刀,抵在自己喉咙口,灰蒙蒙的双眼缓缓闭上,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滴落。
手腕被温暖大手攥住,被一个人从后边抱住。萧珧身子一僵。
卫落从背后抱着萧珧,低声说,“珧儿,我们打赢了。”
手里飞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珧儿,能回家了。”
第三十七章 归朝
蓝金的麒麟战旗在风里翻飞,驻守归来,平息外患,梦里人未成无定骨,六年苦寒卧薪尝胆,竟有朝一日胜了。
马背上颠簸,乔鸿影一手拿一朵刚采的小花,坐在钟离牧怀里唱歌,调儿跑了三里地,词是汉语,小乔也念不明白,瞎哼哼。
“这么高兴。”钟离牧一手勒缰绳,一手环着乔鸿影的小腰,把人贴在自己身前,挠小孩的肚子肉。
“哎呀呀呀妈呀!”乔鸿影咯咯笑着躲,钟离牧从两边扶着,怕把小孩给摔下去了,低头皱眉教训,“什么哎呀妈呀的,别跟卫落学那口音。”
卫落和萧珧一人一马缓缓追上来,卫落扔给小乔一个路边采的野果子,一脸贱笑,“小孩学东西可快呢,小钟将军你不能地域歧视,是不乔儿。”
乔鸿影备受鼓舞,啃了一口野果,脆生生答应,“是呀老铁!”
钟离牧生生咽回一口陈年老血。
太气了,卫落这熊玩意,祸害了我们家鹦鹉,又来祸害我们家小乔。
十几年前钟离家老太太做寿,钟离牧送了只顶漂亮的虎皮鹦鹉,不成想那时候卫落天天跑将军府来玩儿,没两天,那鹦鹉逮谁问谁,“你干哈捏?”
萧珧抿着嘴笑,眼睛里清亮了不少,乔鸿影给找了草药捣汁水洗眼睛,现在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卫落伸手过去扶着萧珧大腿,挑眼撩事,“嗳,二爷过来跟我骑一个呗。”
萧珧嘴角一抽,“大家都是成年人…”
卫落眼里贼兮兮的,“呦,可不得,成年人,二爷想跟咱震一个?”
萧珧一巴掌抽过去,“我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别他妈把马压死了。”
乔鸿影骑到钟离牧脖颈上,给阿哥戴小花,亲昵地俯下身抱着钟离牧的脖颈,伸过脸蛋去要亲亲。
钟离牧被戴了一头小粉花,卫落笑抽了,从马上栽下去还被马蹄子踩了一脚,四个人闹闹哄哄地走,山谷里尽是笑声。
最后一战万分惊险,若说如何在最后三天内扭转乾坤,还要追溯到小乔靠桀鹰抓出四个西允奸细那天。
当时钟离牧画了份周密的作战图,藏在书案角落里,西允奸细落网之前,用飞鸟传书把路线传回了西允。
而那份作战图,全都是真的,包括扎营地,水源,和兵力部署。
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出现在最后。
图上画的是粮草辎重藏匿之处,而实际上,那地方是钟离牧第二战术的重兵战车埋伏区,一切都是为了把西允大部分兵力引诱到埋伏之中,一网打尽。
虚虚实实,偷天换日,打了西允个措手不及,此战西允王死于混战之中,西允覆灭,桀族独木难支,可汗领族人投降归顺大承,西北边境从此再无战火。
纳其召唤蛇魅,让天威营损失惨重,本应处死,念在他主动交出解毒药方,饶了他一命。
若按钟离牧的意思,纳其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乔鸿影给纳其说了情,纳其可以召九巴蛇的,万一召九巴蛇,所有被咬的人都会当时毙命,纳其只召了毒性不大的赤沙蛇,已经暗中帮了他们许多了。
看乔鸿影诚恳求情,钟离牧舍不得让小孩难过,放便放了吧。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纳其是给放了,将军的醋坛子也翻了。
当天晚上就听见帐子里小可怜哭闹着往床角爬,“阿哥你好坏…我不要跟你回家了…”
一听这话,钟离牧抓着小孩脚腕子给扽回来更强硬地继续,一边逼问,“不跟我回家,你要跟那桀人回家么。”
“不不不…阿哥…我跟你回…”小乔满脸泪痕,紧紧抓着床褥,呜呜地哼哼,“阿哥…我错了,饶了我…”
一晚上折腾得小乔哭唧唧地求饶,爬不起床来,嘘嘘都是将军抱着去解决的。
天威军凯旋回朝,京城百里万人空巷,所过之处皆受人景仰礼赞,路过凛州时,两岸百姓高声呼喊:
天威佑我大承!
战神钟离将军!神刀卫落将军!
凛州民风开放,两边的年轻姑娘们提着裙子跟着马小跑,追着钟离牧和卫落,扔花,扔水果,扔手绢,这两个将军,奇谈传说甚嚣尘上,已经成了大承姑娘小姐们的梦中情人,终于见着活的了!
萧珧没有跟卫落挨太近,把乔鸿影从钟离牧马上拽下来,放在自己身前,垂眼道,“好好看着他们,你我都不要见光最好。”
乔鸿影不懂那么多,乖乖靠在萧珧身上,痴痴地望着不远处被两边姑娘们扔花朵手帕的钟离将军,感觉那人身上都在发着光。忽然听到有泼辣姑娘在旁边喊,“钟离将军娶亲了吗!我们都喜欢你啊!”
乔鸿影也跟着喊,脆生生的,“钟离将军我也喜欢你!我比她们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