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袖握着梳子,指尖缠绕着母亲花白的发丝。护工其实把母亲照顾得很好,每根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但她还是执意要亲自为母亲梳头、剪指甲这些年来陪伴得太少,总想用这种方式弥补些什么。
梳齿划过发丝,带起细小的静电。母亲突然含糊地"唔"了一声,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衣角。这个微小的动作让苏怀袖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们在病房里轻声细语地聊了很久。苏妈妈偶尔会含糊地自言自语,浑浊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恍惚。当时钟指向十一点,苏怀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别。
走出病房时,她和傅砚修十指相扣。谁也没看见,老人枕畔的雪白布料上,悄然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护工进来整理时,发现老人嘴角噙着笑,仿佛了却了一桩长久的心事。
第38章 崭新的身份
车子缓缓停在傅家老宅的院前,七月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短短回老宅的车程,苏怀袖却觉得异常遥远。
"到了。"傅砚修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急道:"怎么这么凉?紧张?"
苏怀袖下意识摇头,却在解开安全带时深吸了一口气。
不同于以往以"协议妻子"身份来做客的拘谨,这一次,她是把自己当做傅家真正儿媳的身份回家的。
无名指上的戒指沉甸甸的,提醒着她这个崭新的身份。
更重要的,她今天要向傅家人坦白母亲的情况老太太之前提起要双方父母见面的事,她当初让傅砚修想办法延迟了,那时是因为什么,背后的隐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现如今,这段婚姻已不再是冰冷的协议,她没有理由阻拦或是逃避。加上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看病情发展,似乎已慢慢进入病情终末期。
虽然医生没有明说,但那些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日渐加重的药物剂量,都在提醒她有些话,现在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老太太早就在廊下翘首以盼,一见他们的车就迎了上来:"可算来了!我让厨房炖了你最爱的莲藕排骨汤,再不来都要熬干咯!"
餐厅里,老爷子正在看报纸,见他们进来才摘下老花镜。傅明远却不在,周蕴仪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苏怀袖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
"爷爷奶奶,妈妈,"她鼓起勇气开口,"关于我母亲的事..."
"先喝汤。"周蕴仪突然打断她,盛了满满一碗递过来,"有什么事,等填饱肚子再说。"
热汤下肚,苏怀袖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当她详细说明母亲的病情,为之前的隐瞒而道歉时,老太太一直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傻孩子,"老爷子叹了口气,"我们早知道了。"他指了指傅砚修,"就在这臭小子请专家给你母亲会诊的时候。"
周蕴仪拍拍她的手背:"下周末,我们亲自去疗养院看看亲家母。"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补充:"你妈妈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些好消化的点心带去。"
窗外的知了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苏怀袖望着眼前和蔼可亲的一家人,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实她何德何能,竟能遇见这样温暖的一家人。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他们早已将她和母亲,都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曾几何时,她满脑子都是"两年期满就离婚"的念头,把"傅太太"这个身份当成一场不得不演的戏。
即便后来发现自己对傅砚修…,也总觉得以自己这样普通的家世,怎么配得上傅家这样的门楣。
可就是这样显赫的一家人,却从一开始就拿真心待她。曾经她以“冒牌货”的身份战战兢兢地接受着这份善意,如今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定要倾尽所有真心回报他们的这份深情厚谊。
她转头看向傅砚修,阳光透过纱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这一刻涌上心头的幸福,都是这个看似冷峻实则温柔的男人,一点一点为她筑起的。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周末,老太太和周蕴仪代表傅家和苏怀袖他们一起去了疗养院,苏妈妈安静地躺着,花白的头发被女儿梳得整整齐齐。
她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满室欢声笑语,浑浊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恍惚。苏怀袖始终紧握着母亲枯瘦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曾几何时,她以为余生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看着这满屋子忙前忙后的身影,苏怀袖突然觉得,命运待她终究不薄。
转眼进入八月,婚姻登记改革试点工作已如火如荼地展开。
作为方案的主要起草人,苏怀袖突然就忙得脚不沾地。傅砚修的身份摆在那,又天生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组里同事遇到不敢直接去请示的问题,都习惯性地来找她。一来二去,她在傅砚修办公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就像现在
"傅砚修,这是在办公室。"苏怀袖一巴掌拍开那只试图牵过来的手,下意识瞥向紧闭的办公室门。
林硕这个机灵鬼,每次她一来汇报工作,关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怎么,现在连手都不让牵了?"傅砚修靠在办公桌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您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苏怀袖压低声音,"还有林硕,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人家林秘书多贴心,"傅砚修轻笑,"知道自家领导可怜,特意给创造独处机会。"
"傅大厅长,"苏怀袖气得直瞪眼,"您倒是说说,哪里可怜了?"
进入八月份,这人出差的频率直线上升。要是觉得出差耽误了回家时间,这账怎么也算不到她头上吧?
傅砚修突然直起身,迈着长腿一步步逼近:"上周三我连夜赶回来,你在加班;上周五我提前结束会议,你又在开研讨会..."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傅太太,你说我这个做丈夫的,可怜不可怜?"
"还有,"他得寸进尺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上班婚戒不戴,关系也不让公开,好不容易逮到独处的时间,连手指头都不让碰..."这撒娇般的语气,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模样?
"你..."苏怀袖耳尖发烫,她没想到堂堂傅厅长私下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不是不想公开...只是..."睫毛轻轻颤动,"我们的感情才刚开始,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靠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段始于协议的婚姻,她还没完全适应它的转变。
民政局里的闲言碎语,程立阳的处处刁难,都让她本能地将这份新生的感情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想等它足够坚固时,再堂堂正正地示人。
那天傅砚修说已让林硕去彻查谣言源头,第二天,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就悄然出现在那个匿名群里。
报告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程立阳与苏怀袖七年相识、五年相恋,却在苏母病重时决然离去;如今又散布谣言,以此要挟好达成他某种目的。
更令人信服的是,报告详细记录了苏怀袖在基层的出色表现那个能倒背婚姻法条款序号的"活法典",来省厅完全是靠真才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