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修最后一个放下笔,镜片后的眼睛含着赞许的笑意:"方案很完善,等经过厅里上会研究后,我想可以着手试点。"

散会后,苏怀袖看到那位城南民政局局长对她轻点了点头,她会意,应该是刚刚傅砚修和他说了什么。

想起傅砚修,她抱着资料快步走向电梯。她需要透口气傅砚修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既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快到电梯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伴着让她皱眉的香水味:"好久不见,怀袖。"程立阳正装笔挺,胸前"分局副局长"的工作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刚刚也在会议室听取她的报告?

"方案做的很不错,你这是调到省厅了?"他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文件,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三年前那个雨夜从未存在过。

苏怀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文件夹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掌心。三年时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发际线似乎也后移了些,现在竟还学会喷香水了,但那种志得意满的神态丝毫未变。

"程局长。"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只是临时抽调。"

程立阳还想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凛,挺直了腰板。苏怀袖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傅砚修大步走来,面色冷峻。

"傅厅!"程立阳立刻伸出手,"您好,我是..."

傅砚修直接略过他,站到苏怀袖身边,公事公办的语气:"厅长要见你,关于方案落地的事。"话落,他的目光才转向程立阳,冷淡地点了点头,"程副局长,有事?"

程立阳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色变了变:"没...只是碰见老同学。"

"那聊完了?"傅砚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还有工作。"

直到走出很远,苏怀袖还能感觉到程立阳复杂的目光钉在背上。老同学?呵,他还真能扯。转过弯,傅砚修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她的眼睛:"你们有交情?"林硕给的报告里,好像没见这个名字。

走廊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苏怀袖望着这个三言两语就为她解围的男人,忽然想起昨晚他说的那句"我们试试吧"。

"没交情了。"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真心的弧度,"谢谢你,傅砚修。"

不是傅厅,而是连名带姓的傅砚修。男人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又克制的收回。

"那走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带你去吃饭。"

"你不是说厅长要..."话说到一半,苏怀袖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突然明白过来。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细密的酥麻。

程立阳站在电梯口,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沉寂多年的那个号码,拇指在拨号键上方悬了许久。

"有意思。"他眯起眼睛,手上紧紧的握着手机。方才傅砚修过来时,那状似无意地挡在他和苏怀袖之间的动作,分明是雄性最本能的领地意识。

第二天,省厅婚姻登记改革领导工作小组办公室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办公桌上。苏怀袖正专注地整理材料,突然被一阵浓烈刺鼻的古龙水味呛得皱了皱眉。这熟悉的香调让她指尖一顿,缓缓抬头

程立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程局。"苏怀袖强迫自己站起身,指甲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红痕。谁让他现在好歹是个领导?这个认知像团棉花堵在她喉咙里。

办公室里的交谈声突然低了几度。项目组其他几个人交换着眼色,有人假装接水,特意绕到这边来倒着走。

程立阳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指关节在桌面上敲出刻意的节奏。"怀袖,帮个忙。"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我们分局要补办几份婚姻证明..."

苏怀袖不动声色的接过文件。这种跑腿的活儿随便派个科员就行,堂堂副局长亲自出面,还特意跑到她办公室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缺少配偶身份证复印件和申请书。"她公事公办地指出,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按最新规定,必须本人持有效证件到场办理。"

程立阳突然倾身过来,古龙水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现在跟着傅厅长做省里重点项目,这些不是随随便便就..."

"程副局长。"她突然打断,指尖在文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当年你说最看不起攀附权贵的人?”,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您现在这个样子,不怕连三年前的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程局如果没有其他公事,"苏怀袖把文件推回去,"我还有工作要做。"

她故意抬高声音,引得其他几个同事好奇地看过来。程立阳脸色变了变,终于收起那副虚伪的温柔面具,转身时的背影甩出一道恼怒的弧度。

等他走远,同事小林才敢凑过来:"苏姐,那是北城分局的程副局长吧?你们认识?"

苏怀袖低头整理文件:"不熟。"她顿了顿,又抽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桌面,"以后他的材料,按正常流程走就行。"

第31章 他,经常来?

疗养院。

苏怀袖推开病房门时,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消瘦的脸庞在光晕中显得格外苍白。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前,习惯性地数着母亲微弱的呼吸。过了约莫十分钟,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却只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妈,今天天气好,我帮您擦擦身子。"她轻声说着,拉上了窗帘。温水浸湿毛巾,苏怀袖动作轻柔地擦拭着母亲瘦骨嶙峋的后背。突然,她的手顿住了那些暗红色的褥疮比上次来看时又扩散了些,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母亲现在行动能力下降,现在大多数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母亲凸起的肩胛骨上,她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

"妈,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声音哽咽着给自己转移话题,"三年了,再见到那个人时,我居然还会..."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暴雨夜。程立阳撑着黑伞站在医院门口,西装革履的样子和今天如出一辙。"你母亲的病就是个无底洞",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看她的眼睛。七年的相识,五年的相守,最后就值那么一句轻飘飘的"结束"。

苏怀袖把脸深深埋进母亲掌心,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熟悉的雪花膏香气。她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今天我才算真正看清他......”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当年他说得那么决绝......"喉头哽了哽,"可现在,他居然能若无其事地站在我面前,还想让我帮他违规操作。"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现在想想,倒要谢谢他当年那场抛弃。"母亲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颤。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看到......"苏怀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床护栏上的锈迹,眼泪从苦笑的脸上滑落,"自己爱了五年的人,竟是这个样子。"

苏妈妈浑浊的目光依然没有焦距,却本能地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那粗糙的指腹摩挲过皮肤时,带着母亲特有的温度。

苏怀袖捧着母亲枯瘦的手,贴在脸颊上摩挲:"妈,还有两天,林叔和咱们就彻底没关系了。"六月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母亲灰白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以后就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走出病房,走廊里的中央空调吹得人发冷。她在护士站前驻足,从包里取出手机:"王护士,月底的费用..."

"苏小姐,"一旁的护士长推了推眼镜,"傅先生没跟您说吗?他已经给您母亲续了后面一整年的费用。"

"傅...?"苏怀袖的指尖顿住,“他经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