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华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发票，穗穗那孩子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又添了句："得空...咱们都多去看看你妈。"

苏怀袖接过时注意到他手背上的老年斑。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工程师，如今连浇花都会抖得洒出半壶水。

她想起上周去疗养院，母亲居然认出了林建华织的毛线袜虽然把他错认成了老家去世多年的表哥。

"谢谢您。"这三个字哽在喉咙里，最终化作玄关处轻轻带上的门响。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这些年说不清的亏欠与感激。

苏怀袖坐在车里，薄薄的信封在指间翻来覆去。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这些年，他为母亲做的她都看在眼里。从改装房子到贴身照顾，就连母亲失禁弄脏床单，都是他亲手换洗…

忽然，林穗那天的话又在耳边回荡：“他也老了…”

"结婚！"她低语着发动车子，一个荒唐的想法忽然在脑中形成，既然那本证可以不再拖着林建华，那就…“不就是本证么”。方向盘上的皮套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就像她这些年被生活揉皱的人生。

第2章 越快领证越好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五分，苏怀袖刷卡推开民政局三楼婚姻登记科的玻璃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还残留着昨日下班后的沉闷空气，她像往常一样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那扇总卡住的铝合金窗。晨风涌进来，冲淡了打印机墨粉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古怪味道。

她顺手拎起角落的烧水壶不锈钢壶底还粘着昨天茶渍的淡黄痕迹。等待水开的间隙，苏怀袖弯腰收拾起自己工位上散落的文件：《婚姻登记数据质量月报表》压着半张被咖啡浸透的《离婚登记询问笔录》，这让她想起昨天那对坚持要"当天办结"的怨偶。

真是讽刺。

昨天自己一个刚帮别人解除婚姻关系的登记员，却要在相亲市场上奔波，还遇上个把她当替身的神经病...

"袖袖姐早！"办公室门被撞开时，她正把垃圾分类塞进不同颜色的垃圾桶。新来的实习生许小雨左手抓着煎饼果子，右肩挂着随时要滑落的托特包，像阵风似的卷到工位前抓起会议本就跑，还不忘留下一句："我去宣传科开会！"

苏怀袖瞥了眼墙上电子屏滚动的会议通知栏喃喃自语："今天不是没有联合会议吗？"

"宣传科甩过来的短视频策划会。"对桌的李姐端着还没泡水的养生杯踱进来，杯底枸杞撞着杯壁发出细碎声响，"我们亲爱的王局昨天下班前拍板的，说是要'充分发挥年轻干部特长'。"

苏怀袖提起刚烧开的热水壶，滚烫的水流冲进李姐的玻璃杯，红艳艳的枸杞在沸水中上下翻腾，像极了她们科里被折腾得团团转的几个人。

"所以..."她轻轻晃了晃杯子，看着枸杞打着旋儿沉底，"咱们婚姻登记科现在还要兼职民政局抖音号运营？"蒸腾的水雾在她和李姐之间氤氲开来，模糊了对方脸上那个意味深长的眨眼。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被塞额外任务了。苏怀袖瞥了眼墙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又想起那份躺在长抽屉里不知多久了的编制申请表就跟这些枸杞一样，泡着泡着，颜色都淡了。

傍晚六点，下了班的苏怀袖又一次坐在了秦悦咖啡厅的靠窗位置。

她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特意选了和昨天一样的座位，五月的省城已经闷热得不像话，她索性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

昨天的榛果拿铁过分的甜。

手机嗡嗡震动，科室群里还在疯狂刷屏，讨论明天要交的那份永远写不完的材料。她低头飞快打字，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哒哒响，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

"苏怀袖？"

"啊，是......"她猛地站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拼命搜索着那个明明记在备忘录里的名字，可眼前这人往那一站，熨得笔挺的藏青色西装，连袖扣都闪着低调的光，这哪是介绍人说的"老实本分程序员"？

活脱脱是财经频道里走出来的精英。

介绍人张阿姨拍着胸脯保证"小伙子特别实在"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苏怀袖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白的衬衫下摆，后脖颈直发烫。可人家既然能叫出她名字......

"那个，您..."

"傅砚修。"男人微微颔首，声音像浸了冰的薄荷水。他落座时西装裤管连个褶都没起，倒显得她刚才手忙脚乱的模样更滑稽了。

服务生适时送来柠檬水，眼里的讶异不亚于她，临走前还冲苏怀袖眨眨眼。她趁机偷偷打量这位"相亲对象"。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腕表折射出低调的光这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来相亲的。

介绍人该不是把上市公司总裁和隔壁IT宅男的相亲对象资料弄混了吧？

看来今晚注定要收获"第六黄"了。苏怀袖硬着头皮坐下，明明知道没戏，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毕竟眼前这位，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堪称她相亲史上的天花板。

她暗想，前几个相亲失败的理由从"性格不合"到"生肖相克"应有尽有，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新鲜说法。 待会她要不要借口上个洗手间趁机先把单买了？好歹给自己留点体面。

"苏小姐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傅砚修的声音像他腕表秒针一样精准，不紧不慢地敲在苏怀袖耳膜上。

她正用指甲刮着玻璃杯上的水珠，闻言指尖一滞，在杯壁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冰块哐当撞在杯壁上。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哪有人相亲第一句话就问这个的？

"越快领证越好。"苏怀袖脑子一热，大实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这话活像个恨嫁的疯子，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协议婚姻，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她越说声音越小，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冰美式里。这哪是相亲，简直是社死现场直播。

对，协议结婚，这就是她昨天突然想到的方法，既然不可能收获两情相悦，不如找个同样需要婚姻外壳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荒谬的提议会在二十四小时后真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抱歉，这样荒谬的提议......您就当没听过吧。"她仓促起身，连她自己都诧异，怎么会对这样一个精英人士说出如此欠考虑的话。对方没有当场离席已是极大的涵养，她再不识趣地离开，就太不知分寸了...

就在她即将转身的瞬间，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真巧，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婚姻。"

苏怀袖瞪大眼睛。她刚刚脱口而出后脑子里迅速设想过无数种反应嘲笑、震惊、拂袖而去却唯独没料到会得到赞同。

"苏小姐明天有空吗？"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听见对方又补了一句："民政局八点开门。"那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晨间会议的安排，而不是一场可能改变人生的婚姻契约。

苏怀袖的呼吸突然凝滞，喉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哽住。这剧情走向，跟她预想的"礼貌拒绝然后各回各家"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第3章 红艳艳的结婚证

第二天一早，苏怀袖特意和傅砚修约在了离单位最远的城南民政局。她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正低头翻找着身份证，就听见大厅里一阵骚动。

"快！把VIP室准备好！"

"茶水按最高规格..."

区局长带着几个科长步履匆匆地往门口赶，苏怀袖眉梢微挑，这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到访？她不动声色地往立柱旁靠了靠，借着角度优势，目光追随着众人的身影。

玻璃门被推开，晨光中，傅砚修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修身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整个人像自带聚光灯似的，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几个年轻的女办事员不约而同地理了理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