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逸征想起了那天晚上舒清缠着要他陪她下楼溜达的时候两人的对话。
当时他也是说:“有什么好溜达的,外面天这么黑。”
可舒清一歪头,俏皮的回答:“天黑过后就是黎明。”
是啊,天黑过后就是黎明,风雨过后又是阳光,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如此的度过,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乔逸征也回了舒清一个微笑,说:“过后就是黎明。”
两个人从后视镜里对望了一眼,会心的一笑。
萧紫涵却觉得自己鼻头蓦地一酸,眼眶热乎乎的,忙把头扭过去,眼睛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败落的树木和干枯的芦苇。
乔逸征从中心医院的东大门直接把车开到了住院部的楼底下,车子停好,就带着两个女人上楼径直奔向了高干病房。
乔逸征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待到了一间病房门口,他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后面紧跟着的舒清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刚好命中挺拔小巧的鼻梁,疼的舒清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乔逸征一个旋身将人搂在怀里,他却深深吸了口气,再重重的吐出后,这才推门如入。
高干病房确实和普通病房不一样,沙发、电视、电冰箱一应俱全,不过舒清现在没心思打量这些。
白色的床单上躺着至今昏迷不醒的张艳梅,测压器不停地“滴滴”的蜂鸣着。张艳梅左手腕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包扎的面积也很大,可以想象得出伤口是何其的宽。胖胖的右手则无力的垂在床沿上,上面挂着点滴,手背已是青於一片。
乔逸征显然也注意到了,因为舒清看到他的眼光扫到那里时,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该对我有个解释吗?”
声音里透着数九寒天的冷气,乔逸征怒目瞪着床边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就是乔建国。
舒清不止N次的从电视上见过他,不过面对面的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这还是第一次。不得不承认,乔建国保养得非常好,五十岁的年纪了脸上还没有几道褶子,也没有像其他人一到中年后就会出现的啤酒肚。他和乔逸征的模样长的极像,但却又比乔逸征多了许多在经历了生活阅历以后才可能有的成熟稳重,以及不可见底的深沉。
现在,他正用他深邃冷静的眼眸瞪视着站在他面前剑拔弩张的儿子,脸上是严肃而凝重的。
“今天一天我都在外面办事,打电话回家时你妈还好好的,等回到家里就发现她这个样子了。送到医院后也一直昏迷不醒,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在等着她醒来告诉我。”
乔建国沉稳的不急不缓的说。不愧是坐在高位上的人,面对着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舒清心里紧紧捏了把冷汗。
“哦?那就是说事情和你无关,是我妈她自己傻,吃饱了撑着了没事干就跑去自杀玩是吗?”
乔逸征瞪着血红的双眼,步步紧逼。
“胡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就不怕叫别人笑话。”
乔建国低声喝道,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呵,笑话?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你现在才知道怕笑话,早干嘛去了?”
乔逸征显然并不惧怕这种威严,嘴角带上了讥讽的嘲笑。
“你,”
再冷静的乔建国也被儿子的嘲笑给激怒了,眼风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在那里看着他们父子斗气干着急的舒清,
“越来越没规矩,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舒清怔住了,怎么感觉这话意有所指,难道他认为是她挑唆乔逸征和父亲吵架的?
“子不教父之过。你说我都是跟谁学的?”
乔逸征挑衅的回答。
回答的好极了!舒清简直要为乔逸征鼓掌。
“你、你、你……”
乔建国气得手哆嗦着指着儿子,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后,下面的话愣是没有讲出来。
老爷子彻底崩溃了。
在短暂的失去冷静后,乔建国又很快的恢复了常态。仿若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他们父子之间也没有嫌隙一样的谆谆叮嘱着乔逸征。
“你在这里守着你妈,我回去给她拿些换洗的衣物。还有,医生交待了,一定要密切留意你妈的状态,如果昏迷时间太长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并发肺炎的可能。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叫医生,千万别大意。记住了没有?”
乔逸征倒是似乎愣了愣,他并没有意识到母亲竟然还会有这些危险。当下也不再和父亲抬杠,转身坐进床边摆着的一把椅子里,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张艳梅。
乔建国见状,心里也是生出颇多感慨,抬起手来,蠕动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要抚摸一下儿子的头,又像是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全部化为一声叹息,“唉!”人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要拉开房门的时候,坐在椅子里的乔逸征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对我妈还有点情意的话,就请你放手吧!”
乔建国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就一下僵在了那里,身子也挺的直直的,眼看着那只手越攥越紧,舒清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的冲过来给乔逸征一巴掌。下意识的,把身子往乔逸征那边挪了挪,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爱人挡住那一记恼羞成怒的拳头。而与此同时,一直站在旁边的萧紫涵仿佛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思,也将身子往这边靠了靠。
可是叫人意外的是,乔建国只是僵持了片刻,并没有见他有别的动作,然后看着护着儿子的两个女人苦笑了一下,猛地拉开门走了。
“呼”舒清吐出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得到放松,挺直了的脊背也一下松垮了下来。与身旁的萧紫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俱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尴尬和别扭。同时,两个人又都默契的把身子往后撤了撤,在双方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一位斯斯文文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艳梅的病例,俯身看了看病人的情况,又瞧了瞧测压器的显示,往病历本上记录了什么。
舒清小声的问:“医生,请问病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白大褂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情况还不稳定,血压一直很低,还需要多加观察。你们是病人的家属?那今晚必须留一个人守着,病人还在昏迷中,有什么状况她自己不可能感受得到,就需要你们做家属的仔细了。万一看到她有呼吸不稳的情况就要及时的通知我们,因为很可能是分泌物堵住了她的呼吸道,这样就很危险了。”
探究似的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像是琢磨了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后无果的挠挠头,“病房里也不要留太多的人,这样不利于空气流通,还容易造成交叉感染。有个人守着就行了,其他的就都回吧。”
白大褂医生很有耐心,并不像某些医生总是摆出一副“我很忙”的不耐烦的姿态,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讲得很透彻也很明白。
舒清赶紧应付着,“好的,我们一会就走。谢谢你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