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阅卷的时候，考官们都以为这篇文章一定是卢仝写的，考虑到他太年轻，性情又太疏狂，进了官场恐怕不是好事，所以刻意要压一压他。

谁知道拆开糊名一看，居然是个女生！

但名次都排了，再说女子锋芒毕露更不符合主流的思想，因此也没有更改。

雁来多少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笑着道，“都说文如其人，既然千人千面，文章自然也风格各异。若是为了应试，就人人都写四平八稳的文章，那也太过无趣。”

主考官低头应道，“是。”

雁来往前翻了翻，觉得排在前面的文章也都不错，犹豫半晌，最终把这篇文章塞到了第十名的位置。

主考官不由得看了柳宗元一眼。

定名次的时候他就说过，年轻气盛不是坏事，陛下或许会喜欢这样的锋芒，建议列入前十，但最终还是少数服从多数，放到了二十名之后。

如今看来，怪不得人家是陛下倚重的翰林学士。

好在雁来就只改了这一个名次，让主考官松了一口气。

排名既定，第二日五十多位士子又齐聚宫中，唱名张榜，跨马游街，享受这或许是人生中最荣耀的一天。

贾岛刚从殿里走出来，就被几个玩家抓住，将只有状元才能穿的红袍披在他身上，还有人拿来从御花园里采摘的牡丹往他的蹼头上插，同时七嘴八舌地夸他。

“厉害了我的岛！”

“状元郎的感觉怎么样？”

“嘿嘿嘿，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风光~”

“为什么你可以唱出来！”

贾岛被玩家折腾得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但也没怎么挣扎，任由他们摆弄。

好在玩家还是有点审美的，也不忍心状元郎当着全长安城的面出丑，并没有弄出什么不忍直视的怪样，只是将平日里衣着朴素、总是不大起眼的人打扮得光鲜亮丽，风采卓然。

然后又牵来一匹白马，让他骑上。

其实他们很想把照夜弄过来的，奈何那匹马脾气太大，除了雁来之外根本不给人骑，摔过好多不信邪的玩家。玩家摔摔不要紧，可不能把状元郎给摔了，只得作罢。

不过这匹马也是大家千挑万选出来的，虽然没有照夜高大，但也十分漂亮，没有一丝杂色，最重要的是性情温和！

卢仝在一边看得牙酸，正准备站远点，也被自己的支持者们包围了。

事实上，每个中第者身边都围拢了一批玩家。

把科举考试当成一场大唐选秀来看的话，每个脱颖而出的考生都会遇到愿意pick他/她的人。

不过卢仝还是觉得，自己的支持者跟别人不太一样，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话？

“虽然不是状元，但你也已经很棒啦！”

“虽然你害我输掉了赌注，但我还是会继续支持你。”……这一口一个不是状元，一口一个输掉的，真的让人很难感动得起来。

不过卢仝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们。

因为这一天，最让长安百姓津津乐道的，并不是跨马游街的五十多位新科进士，而是进士游街的同时，排着队从女子武馆楼上下饺子似的挨个往下跳的天兵……

不过三层高的楼，当然摔不坏这些天兵，大部分人落地时甚至都没摔，用各种方式卸去力道之后就能站稳了。

但那句“我是大傻瓜”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的。

这场面当然挺丢人的，但卢仝知道，他们是因为打赌的时候站在自己这边，才会输掉，所以特意停下马，从头看到了尾。

玩家很感动，但是……

“本来没多少人注意到我们的，你这一驻马，全长安都知道了！”

卢仝觉得他们强词夺理，就算没有他，长安百姓也绝不会忽视这样一场热闹，不过他没把这些话说出来。……

光是跨马游街，显然不足以宣泄掉中第者的兴奋，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相约着去慈恩寺提名、去曲江池饮宴，在整个长安城内外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诗句。

然后……没什么意外的，一群人把目光聚集在了那栋考场上。

皇宫地势本来就比较高，这栋楼又是宫中第二高楼，可想而知视野有多好。

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即使是在分配到楼上的考生，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注意这些，但现在不同了。

人多胆壮，一群人真的跑到皇城门口，亮出身份，询问能不能放他们上楼。

守门的卫兵当然不让。

好在路过的玩家一看有这样的热闹，便主动表示可以帮忙去请示雁来。

雁来同意了，不仅统一了，还让人准备了一些木板给他们题诗。

她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教室内外都贴了不少中外名人的格言和警句，无非是用这种方式耳濡目染，陶冶学生们的情操。在这里也一样，将前辈们的作品题写在墙上，可以激励和鼓舞后来者。

果然，大家都对此很感兴趣，也不像是之前题诗那样随意，都认真起来。

要是诗写得不够好，可是会被后来者鄙视的！

题诗结束之后，又有人来请贾岛进宫。

众人连忙询问是为什么，得知是陛下安排了画师为贾岛绘像，顿时都想起来了，她承诺过，会为状元留下一个凌烟阁中的位置！羡慕哭了。

但没办法，只能目送贾岛跟着来人离开，然后小声议论。

“现在就绘了像，将来他若是出将入相，难道也不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