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看到白致立脸上的诡异笑容,她似乎嗅到某种阴谋的气息。

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脸上的笑意轻浅得没有一丝裂痕:“又没有吵架,何来‘和好’一说?”

白致立啧啧了两声,道:“能同你吵起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呢!致远真是好本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反语。子矜还是安安稳稳地喝茶吃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出她没有答话的意思,白致立只好再次开口:“致远说话从来不拐弯,犀利是犀利了些,可是你倒好,同他恰恰相反”却故意拉长了尾音停住不说

子矜卖他个面子,搁下筷子微笑道:“我是怎样?”

“打得一手好太极。”这话似褒似贬,和白致远那天对她的评价倒挺像。子矜不由得微觉不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有什么好比较的?”

白致立长长地哀叹一声:“这和事佬真不是人干的猪八戒照镜子也不过是我这样了!”

对着他的桃花眼春柳面,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猪八戒。子矜莞尔,自己也觉得迁怒于人了,于是婉言道:“是我的不是。”抬手举起茶杯做了个样子,“薄茶一盅,聊表歉意。”气氛复又融洽起来。

子矜却又问他:“你可知我为何不喜同人纷争?”

他思忖了一下:“自然是你为人平和的因由。”

“也许吧。”她想起一些往事来。

“很久之前,我母亲就跟我说,别人对你的好,你要双倍地记在心里;别人对你的不好,你要尽快地把它忘掉这样才能活得舒坦自在。”

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母亲原是睿智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她沉默,只微微低下头去喝茶。

这原话的后半句是:但是谁是好意谁是恶意,谁是真心谁是虚情,你心里可要一清二楚绝不能有半点含糊。

二楼的雅座清爽安静,连窗子都擦得分外洁净些。此刻却下起雨来。细细的雨丝随风飘着,倒叫人想起落花烟雨的江南,说不尽的漠漠轻愁。多年以前,是否曾经有人打着伞从窗下走过,那等待的容颜如寂寞的莲花开落。

她只穿了瓷青的薄绸旗袍,袖口掩映,偶尔露出半截绿汪汪的镯子,衬出洁白的手指和修剪整齐的淡粉色指甲,低头抿茶的姿态、几分楚楚。

“也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很难描述具体是什么。怎么说呢?姑且称之为温柔吧你知道、温柔这个词对白家的男人很有杀伤力。”

“噗”的一声,她口中的茶水几乎喷了出来。脸上已是红若彤云,“你说什么?”

他眨眨眼睛,索性摊开了说:“致远是个不错的对象,你考虑一下?”

“这不可能!”子矜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几乎自乱阵脚。

他不以为意地剑眉一挑:“为什么不可能?”

子矜张口结舌,直觉的想要反驳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致立已经抢着道:“别跟我说什么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你难道是拘泥于此的人?”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在他说来却是理所当然。

“你看:你们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再说我爸根本就把你当作了亲生女儿,如果你有别的选择,我想他自会做妥善安排你不用担心名声的问题。”

子矜顿了一下,语气却更加坚定,只反反复复道:“这不可能。”

她略略烦躁起来:“而且、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算什么呢?你别胡说八道了。”单是想想,就觉得惊世骇俗。

白致立怔了怔:“那么事情是怎样?致远虽然脾气古怪,可是他的这点心思,我还是看的明白的。”

子矜不语。如果说从未有任何感觉,那未免太过矫情。

可是,撇开所有世俗道德不谈,这也不是她的选择,不是,绝不是。

那个吻她有没有看见?她是看见的。所以才拉了翠墨绕道走,谁知后来还是撞上了许小姐。她不喜欢任何复杂的关系。

上一段恋爱她心有余悸。

白致立细细端详着她的表情,突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是爱上我爸了?还是说,你依旧没有忘记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子矜苦笑,听他的口气,有隐含的不以为然。这才想起来:白家的人,好像都不是很看得起修文。不错论样貌,论才干,论手腕,论魄力,修文都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可是爱情并不是掷骰子,谁的点数大谁就赢了。爱情没有理由,说来就来,来去无踪。真要说理由,曾经她看到修文给一只受伤的小猫包扎后腿,脸上那种温柔的神态,让她心中怦然一动。是因为这个么?似乎也不是。温柔的人很多,并不只得他一个……白舜华呢,她对他,又是什么感觉?是依恋,是寄情,是感同身受,还是爱?剪不断,理还乱,欲说还休。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至于白致远,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你不要管。我心里烦着哪。”最后子矜还是淡淡说道。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眉尖细细地一蹙,那缠绵悱恻的雨丝直要走到她的双眼里去。一身的浅色轻容,素颜如雪。

白致立有瞬间的怔忡。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她看起来随和,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其实是倔强的。虽然难免有些失于冷情冷性,可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

似乎很容易,就会爱上她。

有时候朋友和恋人,也只有一线之隔。由于某些原因,他们成了朋友。他们之间默契合拍,也会互相揶揄调侃,在旁人看来已是亲近、甚至有些亲昵。可是谁都没有想过要更近一步,两个人都觉得这样的距离很舒服。也许,还是欣赏多过心动吧。莫名地,就想起一句牙酸的诗来,近来很流行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过了一会儿,白致立悠然自得地笑了。

致远啊致远,你的名字起得真不好看来你任重而道远,大哥帮不了你了。

子矜这会儿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猛地转过头来:“你怎么会知道?”莫非是白致远告诉了他?总不会又是翠墨吧?

“知道什么?”他仍是笑嘻嘻的,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带着几分玩味;而且、还是一只色狐狸。

子矜红了脸,瞪着他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凑过去,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英文。

洋文的好处就在于:拿它来表达一些反之用国文会使人尴尬的话、不但自然许多,且显得俏皮。(钱钟书的原文是啥,我忘了,反正就这个意思。)

子矜这时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直后悔自己多此一问。憋了半天只能恨恨的唾弃他一句:“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