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进洞的时候,我把手表丢在了外面。”口气仍是那样的淡漠,仿佛在述说着别人的生死似的。

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记得……她心中暗自钦叹,似乎又添了一分信心,却又听得他静然道:“现在急也没有用,不如养足了精神,等天亮了再作打算。”

虽然已是三月末,然而料峭最是春寒,山洞中更是阴冷犹甚。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走到了一片坟地里,四周是冰冷的蓝雾,坟头上点点磷光闪烁,突然那些光点如萤火虫一样飞起,聚成了一只鬼魅的绿眼睛,冷冷的朝她走来,一步,又一步,嘀哒,嘀哒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惊恐地向后退去,突然一脚踏空,笔直的往下坠去……

这一跤却也跌醒了她,醒来才发现是梦一场。

“你做噩梦了?”他似是被她的不安惊醒,出声询问。

她嗯了一声,心中却无端端的害怕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梦到那双绿眼睛了,而每次梦到,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当下忍不住就把刚才的梦告诉了他,因为常听人家说梦境一旦说出口就不灵验了,果然说完了,残留的恐惧也消散了几分。

黑暗中他的回答仿佛带了一丝安抚的力量:“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今天出了意外,再加上水滴声,你才会做这样的梦。没什么可怕的。”话音未落,就有山风从那小口子里吹进来,如哨子一样发出诡异的吹角声,呜呜咽咽的似有人在上头啼哭。

她顿时寒毛直竖,想把衣服裹紧一点,慌乱中触到了他的手指,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冷,不由得心中别的一跳,颤声道:“你的手怎么像鬼一样冷?吓死我了。”

“你还敢提鬼?不怕他们来找你?”

“有你在怕什么?大不了一起死呗。”她嘴上虽说不怕,心里却仍是战战兢兢的。沉寂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音,不由得呼吸一窒,这才觉得空气中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似的,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慌忙去摇他的手臂:“喂,你怎么了,不会真死了吧?”

他被掐到伤处,痛哼了一声,无奈道:“我不过是睡着了。”顿了顿又轻笑道:“都怕成这样了,还好意思夸口。”

子矜讪讪地放开手道:“这种情况下你还睡得着……你不觉得冷吗?”

沉默。久到子矜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出声道:“要是你不介意,可以挨着我睡。”

她面上一热,但见他这样坦荡,若扭捏起来反倒更显尴尬,况且实在是冷,于是蹭过去挨着他坐下。两个人靠着岩壁,直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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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晨光透进山洞,洞里渐渐明亮起来。子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靠在白致远的肩膀上睡着了,突然就觉得这个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慌忙错开了身体。侧目偷眼望去,边上的人面容沉静,即使是在睡梦中,仍不减分毫那种凛然清明的气度。他和大少爷不愧是两兄弟,睫毛都好长……正自胡思乱想,却见他蓦地张开了眼睛,眼中黑水晶一样的灿烂光华,一下子就盖过了头顶的浮尘阳光。

他见她面上异样的潮红,微微诧异道:“你不舒服?”经他这一提,她才觉得身上昏沉沉的无力。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探上额头,她本能地朝后一靠,却擦到了伤处,便觉得后背沸水浇灼一般,疼痛犹胜昨日。

“你发烧了。应该是伤口发炎了这下要糟。”他极快地缩回手去,语气却添了几分凝重。

洞口被堵的严严实实,唯一的出口却是插翅也难及两旁陡峭的洞壁上光秃秃的,只在阴暗潮湿处长着几簇绿阴阴的苔藓。

“看来只有等人来救了。”他四处查看了一番,得到的结论却让人沮丧。

子矜心中虽然有些灰心,但也明白此时断不能失了求生的信念,当下仍是尽量往好处去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对了,你说会不会有直升机来寻我们?或许能看到我们也说不定。”她说着就咳嗽了几声,面上想要烧起来似的,艳若红灯映雪。

“你病成这样就不要说话了。”他捡起地上剩余的布条,利落的打个结,探入水坑中濡湿了,这才走回来扶着她躺下,又把布条覆在她脑门上。两个人隔的这样近,他微热的呼吸就在耳旁。她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挣扎道:“只有那么点水,不要浪费了。”说着抬手就要去碰触那湿布条。却被他制止:“水足够了,就算不用也会挥发。”她不及细想,昏昏然中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当下阖上眼安心睡去……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清凉的水渗到她的嘴巴里,子矜惊醒过来,只见洞里已是昏黄,手里攥着布条挤水的不是白致远却又是谁。她身上更觉惫重,脑子却很清楚,当下急道:“是不是没水了?”

“这是最后一点了。”瞥见她脸上又是感动又是担忧的,忍不住又道:“你放心,我没那么伟大我自己也喝了。”

“那接下来可怎么办?没有水,根本撑不了几天……”

“还有苔藓。”

她一愣,却也被他镇静的表情感染到了,半响脸上浮起一个微笑来:“那就省着点吃吧,反正我也不饿。”

“不饿?”

“是饿过头了。”……

但是到了次日上午,子矜的病情却愈发的重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嘴上撩起一溜青紫的水泡来,脸色却苍白的可怕。到了中午她又一次醒转过来:“我刚才梦见我妈妈了……是不是我就要死了?”声音如梦似幻的缥缈,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逝去。

他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沉声道:“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子矜虚弱地冲他笑笑,复又闭上眼睛,似是安稳睡去。他突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恰有一点金光射进他的眼睛,顺着光线看去一只小小的银色Breguet表赫然躺在她皎皎如月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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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里。

军委调查统计局。

“局座,军工厂那边已处理。”一名心腹肃穆地站在一旁。

“施天华呢?”何立钦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道。

“遇上泥石流,死了。”

“哦?”他微一颔首,“白家可有查出什么线索?”何立钦今日刚从东北秘密会谈回来,是以还不知晓白家出了大事。

“白家的二少爷和四姨太同去查看,眼下都失踪了。可能已经……”

“不要说可能,我要的是确切结果。”他重重的把茶盅往桌上一放,面露不悦之色。

“是!”那人啪的一下立的笔挺,“目前尚未发现尸体,白舜华向总统请调了四架直升机,正在搜山。”

“搜山?”想起白致远几次坏了他的大事,何立钦的嘴角浮起一抹冷凝的笑意来。

郊外的盘山公路上。

“部长,我们发现半山腰有一块手表。”一名搜山特工从山腰上跑下来,摊开手掌,虽然满是泥泞,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Patek Philippe的字样。

“这是致远的。传令下去,集中搜查那一带开始挖土。”

“可是手表有可能是从上面冲刷下来的,目标太大,从哪里开始挖才好?”那人有些为难。

白舜华心中焦灼,此时掌中的无线电通话仪开始蜂鸣,他按下通话键,里面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噪杂声和驾驶员的声音:“部长,军部有急令,全部战斗机必须马上回防。”白舜华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他二人真要命丧于此?无奈军令如山,他正要作答,仪器中又传来一阵模糊的人声:“这里有烟?部长,发现一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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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这些是大太太送来的羊脂白玉膏、二太太的血燕窝、三太太的麝香去瘀散,三小姐的冬虫夏草,还有周太太送来的千年人参、范局长家送的天山雪莲……”翠墨一边清点礼单一边串珠似地报下来,清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