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会场里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幽幽的金色光芒笼在每个人身上。

一束明亮的聚光灯打在台上,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物品是VanCleef&Arpels珠宝公司的宝石钻戒,硕大的黄水晶、紫水晶同蓝宝石一起构成了四瓣娇艳的花瓣,边上是一百零八颗碎钻,灯光打上去,无比的璀璨夺目,有人发出轻轻的惊叹声。开价六千银元,最后以一万八的高价售出。

接下来的珠宝玉器像流水一样晃过,随着拍卖经纪人煽动人心的解说和鼓吹,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气氛节节升温。

这时本日最高标价的一件物品隆重登场

这是一座Cartier创造的吉祥兽魅幻时钟, 上个世纪举世闻名的七大艺术瑰宝之一。由整块无暇玛瑙雕成的辟邪,纯粹剔透的色泽,荡漾于玫瑰水晶制成的海样上,四周珍珠环绕,千万种光泽交替变化,直晃人眼。水晶钟面上饰有钻石龙指针,奇的是两支指针如同悬浮在空中,雾一样的梦幻魅惑。外框则由白贝母雕砌而成,四周更围以名贵的红宝石蓝宝石及绿松石作点缀。基座是一整块云白贝母雕成,上面缀以珐琅彩五爪龙纹图案。

盖在它上面的红色绒布一揭开,场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拍卖经纪人似乎很满意台下的反应,兴奋地喊道:“这样的稀世珍宝,不要错过了。底价十万银元,十万,有没有人?”

台下有人举牌。

“十万,十万一次,”“好,这位女士出二十万,二十万,还有没有人?”“五十万,五十万了!这位先生,您真是有眼光,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其余诸位可不要后悔……”

突然一个声音道:“我出一百万。”却正是何立钦。

经纪人的眼睛顿时点亮了,“一百万!各位先生女士,本行有史以来最高售价!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次,成交!”台下浮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何立钦的脸上仍是笑眯眯的,不动声色。何洛辉用臂肘推推她父亲:“爸,你买这个干吗?中看不中用。”何立钦拍拍她的头:“傻孩子,你姨妈下个月大寿,你忘了?”

直到最后那盆天珍才被搬出来整盆花通体碧绿,花瓣也是柔嫩的新绿,泛着淡淡的黄,杆细圆润,疏落分明,浑然一体。灯光转为淡淡的乳白色,打在上面,竟不是花,而是一株雕工精致的玉器。看多了明晃晃的珠宝,众人俱是精神一振。

“两千大洋,这位先生出两千。”“三千,四千,五千……”

子矜举起了牌子。“一万,这位美丽的女士出一万,一万一次,……”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万二。”“好,这位老先生一看就是爱花之人,一万二,”何立钦举牌。“一万三。”

子矜询问的目光转向白致远,见他点头,又举起了牌子。“一万五,好,这位女士看来也很有眼光啊,这可是百年一见的珍品,一万五,好,这位先生出两万了,两万一次……”“两万五,好,这位老先生还是不肯放弃,两万五一次,两万五两次,……”

白致远对着子矜微微摇头,她就端坐着没有动。“三万!三万,看来兰花比珠宝值钱哪,三万一次,三万两次,”子矜偷眼望去,只见孔老动了动嘴唇,还是颓然地放下了牌子。

“成交!”只见孔瞻允面上隐隐的屈辱之色扫过,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了,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来。

场上声音又突然响起:“最后,本次拍卖会要感谢一位女士她把自己的一部分珠宝捐献了出来,拍卖所得都赠给世界红十字会驻华组织。让我们热烈鼓掌,感谢她的美好爱心!”

台下的掌声响起来,子矜顿时呆若木鸡,无法动弹台上的首饰盒是那样眼熟,透过里面层层摆放的的珍珠玛瑙,钻石翡翠,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枚璎珞金锁片,金光闪烁,竟比那边上的金刚钻还要刺眼,那光芒就像道道钢针刺入心脏,钻心剜骨的痛。她的手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软缎手袋,不用回头,就觉得背后有一道愤怒的目光投来,几乎要把她的后脑灼穿。似乎还有一道凉凉的眼神。冷热交替之下,她的背上有涔涔的冷汗渗出,粘粘的搭在冰凉的绸子上,让人作呕。

白致远发现了她的异常她侧脸的线条极为流丽,然而此刻下颚轻颤,睫毛如风中的蝉翼般抖动,手上因为用力过度,纤嫣的血脉迭起,显是气愤到了极点。忍不住低声问她:“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子矜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转过头看他,她眼里的两簇火焰已经湮灭。

“我没事。”说完这两个字,她的脸上再无表情,只是直直地盯着台上。

这时拍卖会结束了,整个盒子连带里面的珠宝以三十万大洋的价格被人买走了。人群纷纷离场。

白致远默然地坐着等她,也不催促,一直等到其他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才有力气站起来。白致远轻轻搀了她一下,她低声道:“谢谢。”

他眼睛就像腊月天的冰面,上面是凝结的寂冷,底下却是难得一见的暖意。

她微微垂下眼帘,怕被他刺透一切的目光看出心思来。

两个人默默地坐车回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

谢谢你,没有问我为什么。

阑风伏雨

深夜又泠泠地下起雨来。

她坐在窗前,看着园子里风雨飘摇的梧桐树,叶子几乎都落光了,仅存的那些在黑暗中凌乱地舞动,发出悉索的声音,淹没在雨点的旋律中。深秋的冷意透过玻璃窗渗进来,从裸露的手指向四肢百骸蔓延。

她忽然就怀念起幼时的芭蕉树来。

她小的时候,家里的小院子里种着两棵芭蕉。每当黄梅雨季来临,整日整日的下雨,没办法和别的小孩出去玩,她就会觉得特别无聊,而唯一的乐趣就是趴在窗子上看窗外的芭蕉。偶尔雨霁天晴,就是最有趣的,凉风吹过,肥厚苍翠的叶子轻轻晃动,那上面细细的小水珠慢慢汇聚成饱满的一大颗,骨碌碌地滚来滚去的,映射着阳光的七彩,晶莹绚丽,她就眼巴巴地盼着那水珠快点变大,直至大到叶子托不住了,才啪嗒一下,一下子滚到地面上……她就数:一颗,两颗……那时的天光总是很容易打发,呼啦啦地就过去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两棵芭蕉枯死了,她还因此伤心了很久……

往事水迢迢,梦也遥遥。

只余那夜雨霖铃,声声断肠。

眼见着秋天就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了。

可是春天还是隔的那样的远,是那样的遥遥无期,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来似的。

事到如今,她还是错了

这盘棋里,没有一个赢家。

他们三个,竟都输了。

长恨此身非我有,

何时忘却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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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孔家。

白致远刚进得客厅,就听见内堂里孔瞻允在斥责下人:“以后凡是何家的人来,就一概说我不在。”出来接待白致远,又换了一副脸色:“贤侄大驾光临,不会也是送礼来了吧?我这里一向门庭冷落,今日倒是热闹。”

白致远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讽意,淡然道:“孔老说笑了。”

说着下人端上礼物来,小心翼翼地搁在几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