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哐当的关门声……一声一声,天旋地转。
突然有人轻声叩门,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积攒多时的彷徨委屈再也忍不住,止不住的泪凝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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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凉风习习的午后,年少的子矜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当他从容地踱入教室门时,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忆起好友倩倩曾经提到:“我将来的恋人,必得记得我们相遇的所有细节,这样才浪漫。”当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
直至后来有一次问及修文,却出乎她的意料教室里很吵,只有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清雅恬静的女子……”
她听了,面上虽是羞涩,心里却忍不住欢喜:原来,他真的都记得……
那时她就想,这样的人,只怕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修文家住上海,父母是开绸缎庄的,家境小康。
他自己因着对金融生意的喜爱,在好友文清的推荐下到南京最大的一家“春茂”钱庄做事。
庄子里和上海的分铺和西洋银行多有来往,所以修文常往上海出差。
子矜每次遇上没课的空档,就跑去车站接他。
每一次他都会从上海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像是什么西洋货店里的糖果子,玲珑可爱的肥皂,有时又是一枚珐琅制的晚香玉胸针,或是一块时兴的葱白色乔琪纱料子;东西不值几多,但是花在上面的心思可见一斑。
他的眼光又好,惹得倩倩常用羡慕的口吻说:“我要是有这样贴心的男友,早嫁给他了,还念劳什子女校啊。”
她虽取笑倩倩没志气,然而心里不是不感念的。
当然偶尔也会吵架,可是几乎每次都是修文让着她。
有一次吵得凶了,他气得掉头就走,第二天却又跑来求她谅解,她当时一时自尊心作祟,愤愤地想挣开他的手,说道:“我们分手吧。”
他怒极,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这辈子都别想!”
她被他激烈的语气吓到。
过了一会儿他缓和了语气道:“子矜,既然抓住了你的手,我就不会再放开了。”
子矜心中一动,迎向他坚定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中,暮沉沉的似有光华流转,晕然而醉。
事后她看着手上一圈隐隐的青紫,心道,就是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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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心疼地把她拥入怀中,柔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找我?”。
待到她平静了下来,他才缓缓说道:“伯父这事虽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在票界有不少熟人,好歹先凑齐这笔款子再说。”
想了想又说,“关键是李家那头,之前和他家的管事有些交情。后日李茂才出门不在家,我先去管事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他这般镇定地说来,子矜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抬头感激地看向他。
此刻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隐隐泛着水汽,笼烟带雾的煞是楚楚动人,心中一动,叹道:“说到底这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李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李茂才太阴狠,被我爹拒之门外后面上无光,变着法儿要治我们于死地呢。”她忿然,“对了,我听说姓李的和黑帮也有不少瓜葛,你若去了,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修文微微一笑,宽慰她:“你放心,他家的管事还讲几分道理,况且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怎样。”
“虽如此,你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绊子来。”
她想到李茂才那阴沉毒辣的目光,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时值初夏,满山遍野的新绿,一昧的葱笼。
母亲的坟前还开着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
父亲常来看她,每次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母亲去的早,印象中只记得她那温婉娴淑的样子,虽然不常笑,但是嘴角眉梢都是柔和的,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母亲去世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父亲说是她不爱拍照的缘故。
每每怀念她的时候,子矜就能看到父亲摩挲着当年母亲戴的碧玉镯子,唏嘘不已。
“妈,我和修文来看你了,”子矜摆上一束雪白的栀子花,“这次父亲遭了难,你要佑他平安才好。”
下山的时候,一轮晕红晕红的太阳斜斜坠在山路的尽头。
远处烟树迷离,望去青溶溶的一片,早有一撇月影儿梗在天的另一头。
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金箔银纸剪出的贴纸,长长窄窄的贴在路上,虽然依偎在一起,仍是单薄了些。
第二日子矜在家候着消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仍不见修文过来。终是耐不住出门,刚走出小巷,迎面火急火撩地跑来修文的朋友文清,“子矜,不好了出事了!――修文从李家出来,路上被人毒打一顿,又绑走了!现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家门前。
“苏小姐,我们家老爷恭候多时了。”只见门房一脸谄媚的笑。
李茂才靠在客厅富丽堂皇的沙发上,眼见苏子矜走进门,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一日子矜虽然只着了一身布裙,仍是掩不住骨子里的清丽脱俗。她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姿婉约,又岂是他那几房只会争风吃醋的姨太太比得上的。
李茂才坐到今日的位子,手段毒辣自是不必说,还凭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自从那日在路上惊鸿一瞥之后,就使劲了手段想得到苏子矜。
他生平最嫉那些名门世家,最恨人提“暴发户”三个字。虽然大字不识,却附庸风雅的很,家里充斥着明清字画和玉器古玩,这次自是觉得娶个女学生也不失为一件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