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奢侈了吧?竟拿这么多好东西配它?!”静媛瞪大了眼睛。
程果夫点了她一下笑道:“你就一吃客,哪来那么多意见?”
子矜也笑道:“自然不是了。我让人从‘醉仙楼’拿的多余的海鲜汤,不然我也觉着怪浪费的。一般地谁吃这个?又不是皇帝他家。”
“哎呀!”白致立这时冷不防拍了下桌子:“这里面还加了牛奶!难怪如此嫩滑。这太妙了不但去了海鲜的腥气,口感也更上了一层……”
静媛一边忙着大块朵颐一边啧啧称奇道:“天哪,你从哪儿学来的?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醉仙楼’的老板和我父亲是老朋友了,我以前在那儿做过学徒。这道菜啊,是贵州的做法,嘉庆年间还进过御膳房呢!”她说起做菜来,比平时多了一分跳脱。
静媛听了一个劲地点头:“这样啊,那你以后可要多多表现才是!”
白致立拿筷尾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你也好意思说!”
“其实我也懒,要是让我天天做,我可就没那心情做复杂的菜式了。”几个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只有白致远没怎么开口说话,不过他本来话就少,所以大家也就习惯了。子矜几次看他,他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饭后的甜点是蜂蜜莲子羹,甜而不腻,爽滑可口。静媛着实又赞不绝口地美誉了一番,见时候已晚,这才起身告辞。
子矜梳洗完出来,问了下人四处都找不到白致远。她想了想,去了后花园的池子,他果然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你怎么了?不高兴嘛?”
白致远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逼得旁人忍不住想开口。
“好啦,不要这样下次就做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她推推他的手肘,语带笑意。虽然猜到他是为这个生气,可是这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吧。
果然白致远蹙眉不悦道:“我是为这个吗?就为这种小事?”
“那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问他。
白致远很是犹豫了一下,虽然是晚上看不真切,可是她仍是疑心他的脸红了。
“我是觉得,”他似在考虑该如何措辞,“我觉得你和大哥比较聊得来。我是说很多时候都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懊恼地:“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子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抑制不住眼里的笑意:“嗳,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他转过头来,看见她的表情,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还笑!”
她心里有丝莫名的喜悦,也怕他真生的气了,于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是和你大哥聊得来,而且我也认为他比你更随和好相处。”看见他因她的话语变得有些僵硬的表情,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话一出口只觉得双耳沸热,匆忙调转视线不敢看他。
他神色顿颐,原先绷紧的脸部线条一瞬间转为柔和。清明的眼却有些迷离了,唇角弯成温柔的角度,慢慢低下头去。
如穆风清娴,碎月醉软。今夜星斗灿烂,满天碎钻一样的星光晃花了人的眼。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只是它们亿万年前发出的光芒,而那些星星,很多已经不存在了。”
“是吗?真是难以想象。”对于他说的话,她现在想起来她竟是从来不曾怀疑,也从未想到要去怀疑。
他转过头来,眼中的辉芒亮过天上的明星:“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暂,如果能在银河里留下哪怕只有一秒的光,也就没有虚度了。”
“嗯。是的。”她抬头望天,今晚的星空是如此苍茫,很高,很远。她伸手,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他冰凉的手指动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她的,不重,但是有力。十指微沁,触动彼此的心弦。
夜色凉如水,有一颗一颗的星子闪过,划亮了渺远无垠的天际。
似此星辰非昨夜。无需为谁立中宵,便已是金风玉露的心有灵犀。
背花一笑
凌晨六点钟的小巷,天还是青灰色的。
路上行人稀少,老王的馄饨铺子却已开张。
热气腾腾的白烟从锅子上方向四周袅袅散开。不多时就有了顾客,这么早来光顾的,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是相互熟识的常客了,说说笑笑的颇不寂寞。
“老王,昨天来这儿的那个年轻人,是哪处的富家少爷?倒是很和气。”
老王眯起一双老眼,笑呵呵的:“他呀,也是老主顾了;没什么本事,就吃吃家业。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没个正经。”
“哟!那可不坐吃山空了!”问话的原来心里打着小九九,听闻此言,立马打消了念头女儿能嫁给有钱人家固然好,可纨绔子弟如何要得?
老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深处闪了一下,转身去招待另一桌客人了。
这时巷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跌跌撞撞跑在前头,很快就被身后的几个便衣特务抓住塞进了一辆吉普车里。周围的人纷纷低头,不敢惹祸上身。老王趁着起锅的当儿,朝打杂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小曹抓过一顶破毡帽,悄悄尾随那车而去。
日头渐渐高照,两个钟头过去了,小曹还是没有回来。老王觉得事情不太妙。他匆忙收好摊子,赶到几个巷子外的路口,把一个药丸递给了坐在地上打盹的黄包车夫。
半小时后,药丸到了白致立手里,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第五名特勤失踪。
“报告长官!第一百名丸太已经抓到!!刚才有人跟踪我们,也一起抓来了!”城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门口,那几个便衣跳下吉普车,用日语向一名穿着军服的上级报告。
那人看着被打昏的两名中国人,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做得好!清洗完毕马上给佐佐木医生送去!”他转过头来:一张阴骛的脸,嘴角隐藏不住的残忍破坏了原本清俊的线条正是此刻理应仍驻守在东北战场上的黑木。
“白家。”他冷冷地笑了。
白公馆里正在厨房洗菜的子矜突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如同阴风刮过的寒意。
白致远刚好进来,看到她发颤就问:“你怎么了?很冷吗?”
“没事。刚才背上凉凉的”子矜皱了一下眉,“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洗了,一定是受凉了。”他伸手去渥她的手。
“最近比较有闲,做做家事也无所……”尚还未说完她就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手又没沾水,怎么比我还冷?”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这样。”他的笑容还是薄如寒霜,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暖的。
子矜故意作出沉思的样子道:“那是因为你脾气太糟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