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琢磨了两遍这句话?,仍觉不对?劲,他?转头看向陆屿然,怔了下,眼皮一跳:“你先提的啊?”

不难听出这句话?里浓烈的惊讶意味。

搞了半天,原来喜欢别人的人是?你,抽刀断情的也是?你。

而几乎就在温禾安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陆屿然的声势就压抑地静了下来,起初还?不明显,而今月光洒落,几近要?在他?绸缎般的发丝上批道凝然冷霜,眼底寸寸蓄起冰雪。

他?大半夜跑下来倒了杯冷茶,一口没?喝,现?在被随手不轻不重放回桌面上,发出一声叮当脆响,茶水溢出来,溢到手背上,被他?不动声色用掌心缓慢拭去。

不知过了多久。

陆屿然用指腹重重碾了下眉心,又看向门外如水夜色,声音微哑,只有两个字:“没?有。”

就事?论事?。

先有“结束”这种?想法,乃至先说出口的人,并不是?他?。

商淮困惑地顿在原地。

陆屿然半点喝茶的心境都没?有了,流云广袖拂过桌面,无情朝下垂落,他?眼仁纯黑,此时此刻,几近能直接窥出难以纡解的压抑与烦乱之?意:“我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愿她今夜会回来。

别把他?磨得耐心殆尽满城去找。

第045章 第 45 章

夜幕笼垂, 街市如昼。

天都的溺海检测台并不建在萝州,而在蕉城。两州毗邻,用空间裂隙来回不过半个?时辰,今夜城南城北两座观测台周围热闹无边, 喧哗震天。

黑暗中?, 观测台的轮廓高耸雄伟, 宛若一柄擎天而立的巨剑,其上尖长锋锐,其下地基庞大无比, 旁边则是?溺海, 风声啸啸, 巨浪随风势而走, 浪打铺天, 数百把亮澄澄的火把举起来, 照得?此地亮若白昼。

为了赶进程, 此次观测台修建用的都是修士。修士对溺海更?是?心生警惕,尤其是?夜里, 溺海的水与夜色交融,风一起, 火摇曳不止,谁知道远处袭来的, 究竟是?茫茫夜色, 还是海水中致命的妖物。

身边传来一点动静,他?们心中?总要无由来的发毛一阵。

但今夜情况特殊, 探墟镜掐着巫山建成, 而其他?两家正处于?收尾之际的时间传出新的异动,少?主?和长老们都来了, 观测台必须建成。

温流光确实带着温白榆与两位亲信长老,一众执事从萝州赶到了蕉城。

亥时一刻,她还在核对内部图纸,跟温白榆说底下最好再下一根柱,同时,她随意扫了眼岸上光景,低声问:“第一批下溺海的人找到了吗?”

温白榆摇头,面色凝重:“找了一批,修士是?自己人,但这边凡人……我们报酬给得?丰厚,应召来的人仍是?寥寥无几。”

“不配合?”

温流光掀了下眼,道:“九洞十窟如今分?裂,内乱不休,靠近溺海的三州不过苟延残喘,百姓种?地靠天吃饭,你看溺海这天气”她顿了顿,漠然?说:“难不成他?们觉得?还能等得?到今年秋收?”

“既然?不识时务,就晾一晾,先让我们的人下。”

一种?更?深的夜色于?此时无声无息扩散,海水浅拂般漫开,周遭人群,长老,乃至温白榆都未察觉到什么,接着重复自己手头的动作,等海风浅吟,再一次轻抚过脸颊时,温流光的脸色倏地变了。

她将?自己手中?的图纸劈头盖脸甩到温白榆怀里,眼神如鹰隼,锐利地扫过四周。

温白榆见她如此,凝在原地感受了会,发觉并无异样,张了张唇,问:“怎么”

他?的话音在第三个?字出声之前戛然?而止。

天穹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光比先前更?为璀然?皎洁,将?观测台的檐角,忙碌的修士,和那块巨大的,背靠溺海的嶙峋礁石都照得?纤毫毕现。温白榆看到了坐在礁石上朝这边望过来的女子,她像一尾出现在海边的人鱼,长发垂落,双足赤裸,透出一种?要命的危险感。

他?面色大变,细看脚下,发现果真不是?地面了,而是?虚幻的结界。

为什么。

温白榆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涌上未知的震撼。

温禾安和温流光那日的交手,他?全程看了,能被当做家族的掌权者?下心思培养这么多年,她们的强大毋庸置疑,可这种?强大尚在预计之内,但今夜她能不动声色地出现,不动声色地布置结界,如此神鬼莫测的能力?,在转瞬间,只会让人心中?产生一个?荒谬的念头那夜并非她的极限。

泛着水状纹路的结界眨眼间包围了方圆十数里。

温流光闪身站在半空中?,距萝州城之耻才过三四日,两人再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咬牙切齿,立刻就要抽鞭生死大战,一雪前耻的暴躁与急切,反而只是?高傲地抬着下巴瞥她,浑身血液开始兴奋地流动,双眼里燃着奇异的灿烂光晕。

温禾安看了一会,从礁石中?起身,眼神渐渐发冷,话语却很平静:“我看出来了,你也很想我来找你。”

“现在我来了。”幕篱的面纱和她的轻纱袖片同时被海风吹起,她道:“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吧。”

温流光眯了眯眼睛,底下温家修建溺海观测台的修士们也发现了不对,他?们瞳仁震缩,压不住的喧闹声,议论声传来,温流光甩手丢出个?结界护住了观测台纵使她们斗得?天塌地陷,这东西不能出岔子。

其他?两位长老,五位执事看到情形不对,立马谨慎地围过来,聚在温白榆身边,不知是?该上前包围还是?站在原地观望少?主?出手。

缠在温流光腰身上的火红长鞭如游蛇般动起来,迅如闪电地缠上她的手腕,鞭身节节如血玉,寸寸拉长。她随意拉着一甩,唇形一勾,身影似流星朝温禾安袭去,话语悉数藏进暴烈的巽风声中?:“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鞭影堆叠千重。

温禾安双掌受伤,便舍弃了拳法和掌法,她手中?生出万象卦图,随心意变幻,横挡,劈砍,灵流暴动,很快将?此地淹没。她与温流光对招间眉头微挑,声音又?清又?浅,似乎无所波澜:“还不说?”

强强碰撞,每一招都不是?虚晃的招式,卦图的火灼烧皮肤,鞭影与血肉接触,明明是?势均力?敌,可温流光当真打心底厌恶这样的语气,好像她永远冷静自持,置身事外。

她想要看看,她今日能维持这样的面貌多久。

“好啊。”温流光当真颔首,她再次碰撞上去,用鞭子绞住她的手腕,两人离得?极近,眼瞳近在咫尺,她侧首,刻意在温禾安耳边吐字:“我这两天知道的事太多了,你让我先说哪一样?”

温禾安将?她鞭影一折,掌势变幻,重重落在她胸膛上,听到一声闷哼后?回:“慢慢来,打到你说出全部事情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