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安知道这场审讯已经到此为止了,冯四月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
她交代周爱雯和罗顺的那些事并不是她真的想说,只不过是把警方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权宜之计罢了。
他真是低估了她对白少的忠诚程度,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伤疤重新剖开,展露给她最厌恶的警察看。
她到死,都愿意给那个人守着秘密。
“送她去看守所吧。”把桌上散着的照片重新夹进档案里,陆听安对顾应州道。
顾应州朝着右手边的玻璃看了眼。从审讯室里面是看不到监控室的景象的,但他知道Perla几人一直守在隔壁房间。
Perla几人也明白顾应州那一眼的意思,赶紧站起身来往门口方向走。
顾应州收回视线时看了眼桌面,目光一顿,将陆听安刚才写过字的纸张折叠起来,塞进了上衣口袋。
……
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是顾应州先,陆听安特意落后他一步。
走到冯四月身边时,他用嘲讽语气对她道:“你的嘴很硬,不知道判决书下来以后,你的命会不会也能这么硬。”
冯四月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欣赏。不要误会,是单纯的欣赏一件物品的欣赏。
“阿sir,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冯四月说了这么多话,嘴巴已经有些干了,她伸出一截红舌从干涩的嘴唇舔过,“我真想把你这双眼睛抠出来。”送给白少,他一定会喜欢。
陆听安嗤了声,似乎猜到她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想呗,反正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胡镇跟李崇阳已经在外面跟顾应州说了些什么,两人同时朝审讯室里面看了眼,已经准备进来了。
陆听安朝着冯四月的方向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道:“我迟早会抓到他。”
冯四月眉头一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听安薄唇轻启,又重复了一遍,“白少。我会抓到他,让你们团聚。”
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没再理会冯四月顿时惨白的脸色和眼中化不开的惊涛骇浪的情绪。
李崇阳和胡镇进来了,他们一个解开冯四月手上的金属铐、换上一副银手铐,另一个蹲下身去解开她脚上的锁链。
等把束缚住冯四月的枷锁都松开时,等了一会却没看到她动。
胡镇不耐地啧了声,催促道:“干什么?审讯室的老虎凳坐上瘾了是不是,还不赶紧起来!”
冯四月僵在原地没动,胡镇和李崇阳对视了一眼,叉着她的两条手臂就把人给抬了起来。
她就跟木偶似的,李崇阳推一步,她走一步。
李崇阳奇怪地皱起眉头。
这和刚才的差别也太大了,被抓进来的时候她还表现得特别熟悉流程,老虎凳都是自己老实坐进去,怎么这会跟丢了魂一样?
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陆听安好像跟她说了点什么,李崇阳那叫一个好奇。
到底是什么话,能有这么强的杀伤力?他要学,以后也拿来攻击杀人犯!
两人押着冯四月,一路把她送到楼下周正手中。周正会负责把她送去看守所,之后等待这个刽子手的,将会是审判和惩罚。
送了犯人准备上楼,台阶都还没上,他们就听到一声尖叫。
一转头,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她竟然一把撞开周正,紧紧地抱住冯四月。
周正没想到一个年迈的女人力气居然这么大,一把抽出电棍指着她,呵斥道:“马上放开犯人,否则我要采取措施了!”
女人充耳不闻,揽着冯四月的脖子痛哭流涕。
“四月,我可怜的女儿,你糊涂,你真的是糊涂啊!”
来人正是冯四月的母亲。她哭着向冯四月诉说这两年来的苦,“两年来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妈妈很想你,妈妈一直在找你,你好狠的心,怎么会一次都没跟我联系呢,四月,我的女儿……”
从警察在深水埗找出两具尸体,根据手链找上冯四月的母亲后,她就没再睡过一个整觉。
她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从悬着的高处重重坠入崖底。冯四月失踪的那一年多,她痛苦过流泪过,都快接受女儿是跟别人私奔的这个说法了,却在某天突然得知她已经死去的噩耗。
她年轻的时候丧夫,独自一个人把冯四月抚养长大,好不容易有机会享受天伦之乐,看女儿有稳定的工作再到结婚生子……可她的女儿在失踪快两年之久后突然又被证实是死了,这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从警署回家后她很快病倒了,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她一直向隔壁邻居打听,深水埗白骨案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凶手到底有没有被抓住,可每一次问,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在她都快要放弃,准备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完剩下的日子时,事情却发生了重大转机。
她被查出来本该死去的女儿,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杀人犯!还被通缉!
消息放出来后她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烂了,窗户也被不知道什么人砸了两个大窟窿。
她不相信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能做出杀人的事,所以四月被抓的消息才出来,她就急急赶来警署。
两年前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这一次她一定要将她护在身后。
不管不顾周正的威胁,冯四月母亲紧紧把冯四月护在身后。
她大声道:“我女儿不可能杀人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从小到大她都很乖巧懂事,她连一条鱼都不敢杀的!”
冯四月回过神,低头看着个子都没她高的母亲,神情复杂。
这两年她从没想过去看望母亲,只很偶尔让人给她送去一点钱,还是打的政府补贴贫困家庭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