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八个月以前,冯四月是在半夜发现罗顺在偷窥自己。

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她总是觉得十分疲惫,即便晚上睡得很沉、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上班的时候她还是经常打哈欠,同事也说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让她去体检中心检查一下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冯四月没听同事的话。

别看护士这个工作那么累,拿到手里的钱远远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多,况且她一心存钱,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可能花好几百块钱去体检的。

她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太累了而已。

任谁连打两份工都会很累的吧?

在医院的时候工作量已经比很多同事都要多,病房里那些老头老太,失禁或者大闹起来的时候大多都是她去解决麻烦。活脏活累都不如心理压力来的大,跟某些听不懂人话的病患交流令她心力憔悴。

会接受周爱雯的建议,去给罗顺当护工也有一部分想要逃离医院的原因。新和小区的居住环境比医院宿舍和她在外面租的小房子条件要好得多,虽然早晚加起来的通勤时间比平时多了快两小时,可是当护工得到的报酬足够让她忽略这些小缺点。

罗顺不是个好东西,这件事从周爱雯第一次跟自己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冯四月就已经知道了。周爱雯跟着他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吧,从百汇门辞掉工作、离开自己的社交圈一同搬到九龙岗,为的就是罗顺那句会给她一个名分。结果都多长时间过去了,她还不是只当了一个情人,眼睁睁看着罗顺身边出现各种长相昳丽、身材火辣的女人。

冯四月最初对罗顺的人品存疑,是周爱雯不断地向她保证。

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冯四月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她涂着大红色口红的饱满的嘴唇张张合合,用娇俏嗔怪的语气对她道:“四月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你的姐姐啊,还能害你不成?我还不是想着反正都要找护工,不如找个我熟悉的还能好好照顾他的,他一个月能给出这个数呢。”周爱雯翘起两根手指比了个六的手势,意思是六千的报酬。收回手她又打量冯四月两眼,意味不明地娇笑了两声,“好啦,女孩子警惕一点是挺好的。不过嘛罗顺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的男人,你看看我,再想想他身边围着的其他女人长什么样子,你这样胸和屁股都不翘的真的入不了他的眼的啦。”

话落,她还骄傲地挺起自己的胸脯,凹了个前凸后翘的poss。

周爱雯从小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身边一直不缺追求者,冯四月以前跟她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时候就被知道她们关系的同学嘲笑过,问为什么明明是姐妹,却一个美一个丑的,难道家族基因就没有一点遗传到她身上的吗?

不懂事的时候冯四月还会难过,嫉妒周爱雯外形上比她优秀那么多。可到现在,即便是听出周爱雯语气中的嘲讽和得意,她也觉得不痛不痒的,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的,落得一身病援\交女也够资格让她嫉妒的吗?

但是冯四月怎么都没想到,周爱雯这个女人口中没有一句实话,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罗顺是个变态,不仅如此,周爱雯之前打胎好几次失去了生育孩子的能力,她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了别人的肚子上。

在新和小区的某一晚,睡得很沉的冯四月突然做噩梦惊醒,她惊叫一声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正撑着头揉压自己的太阳穴的时候,却听到隔壁传来叮当哐啷的东西掉地的声音,接着是重物摔在地上。

冯四月对这种声音很熟悉,医院里经常能听见人砸倒在地上的声响。

周爱雯去朋友家聚会还没有回,隔壁主卧只有罗顺一个人而已。身为护工冯四月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样的责任,哪怕心里抗拒,她还是迅速起床到隔壁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她擅自闯入,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情景。

主卧卫生间的房门大开着,洗手池上周爱雯平时常用的护肤品和剃须刀什么的都散落一地,罗顺的轮椅倒在地上,刚才听到的那个动静就是轮椅倒地他摔下去的声音。让她觉得恶心的是罗顺上半身穿着睡衣,下边却不着寸缕,再往下看,干净的地面上似有什么液体在反光……愣愣地在门口站了两秒,她反应过来后赶紧冲进去将罗顺从地上扶起来,然而为了躲避污.秽物抬头时,她看到了让她浑身气血上涌,手脚都一瞬间僵在原地难以动弹的一幕。

洗手台上的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下来放在一边,她第一次知道主卧卫生间镜子后面是空的,而连接着的是她住的次卧。刚才她醒的时候开了灯,此时能够透过她床对面的那面镜子清晰地看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床,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

冯四月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扶着罗顺的手不自觉地用劲,几乎都要镶嵌进他的肉里。

刚住进新和小区的时候冯四月特别开心,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次卧的时候更加坚定了她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的决心。她在这个房间做过很多事情,唱歌跳舞发神经,洗完澡忘拿衣服也会直接出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兼职,可现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她根本就是光溜溜地活在一个恶心男人的注视下。

她不知道罗顺已经在这个卫生间看了她多久,可这压根不需要细想,那面双面镜不是临时存在的,而是在她搬进来之前就有,罗顺的反应也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然一个长期坐在轮椅上的老男人怎么能这么熟练地拆下墙上的镜子?他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了。

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冯四月准备辞去这个工作。大不了当作被狗看了两眼。

周爱雯知道这件事后,竟然出面训斥了罗顺一顿。要知道罗顺可是她的金主,没有罗顺她连承担自己日常开销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过得像现在那么滋润,平时她对罗顺百依百顺、甚至到了谄媚的地步,却因为偷窥的事情第一次对他发了火,并且老男人也装出了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

这让冯四月的愤怒消了些,也打消了对周爱雯的怀疑,所以在周爱雯提出给她涨两千工资,让她再坚持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新的护工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也就是这次妥协让罗顺打心底里认定了冯四月就是个很好拿捏的蠢姑娘,也是这一次妥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三个人的人生轨迹。准确说是改变了冯四月的人生,而周爱雯和罗顺是失去了人生……

那是一个节假日的周五,是周爱雯的生日,她事先通知冯四月说在家过一次生日,让她早点下班,于是还不到四点冯四月就提前回了新和小区。到了505室以后,她没有看到周爱雯,倒是罗顺破天荒没有在外面闲逛,正在客厅看着电视。听到冯四月开门进来,他匆匆关掉电视,推着轮椅往玄关处迎了迎。

冯四月跟他相处的时候还是觉得膈应,笑脸给的也不多。

她往客厅更里面的厨房看了眼,觉得有些奇怪。周爱雯是个很虚荣的女人,她的每次生日都要满满的仪式感,邀请一堆平日里关系挺一般的朋友,让她们看看自己过得有多好。但是那天客厅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要过生日的布置,厨房里面也没有食材,周爱雯不见人影。

冯四月一边换鞋,一边扫了眼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罗顺,问他,“罗先生,我姐姐呢?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

罗顺对周爱雯不是很关心的样子,第一句话竟然是先问她下班回来累不累,还表情和煦地表示可以给她配个司机接她上下班。冯四月才不理会他的大献殷勤,她不是傻子,罗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无私的,他说这种话的背后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冯四月不搭理自己,罗顺不仅没有生气,看她的眼神反而更多了几分兴味,尤其是从她的职业装上看过的时候,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病态的欲\望。冯四月还试图在主卧找到周爱雯的身影,所以忽略了他的注视。

等她放下东西回到客厅,罗顺大爷一般地命令道:“四月,去厨房给我榨杯橙汁,橙子就在地上箱子里,是我儿子派人送来的进口货。”

冯四月毕竟是个护工,拿着人家开的工资,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还是得老实干活。十分钟后她拿着一大杯鲜榨橙汁出来了,橙子确实很好,饱满多汁,只是端着就能闻到非常浓郁的果香味。

回到客厅,罗顺开始享用橙汁。

他给冯四月派了不少活,扫地拖地洗衣服,然后就是装好人给隔壁以及楼上楼下的邻居送橙子。到家的一个多小时冯四月就没有闲下来,好不容易把橙子送完,罗顺总算是放过了她,他漫不经心地递过来一杯橙汁,对她说了句辛苦了。

冯四月的确是渴得厉害,送橙子的时候她就想要剥一个吃了,所以当罗顺主动送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接过来就喝了个干净。她没想到,罗顺这人已经大胆到往果汁里兑入了大量的安眠药。

没多久冯四月就觉得困倦,她当自己是太累了,和罗顺交代了一声后就回房间准备小憩。她还是不太相信他,强撑着眼皮检查完镜子确实用衣服挡住了以后还特地反锁了门,甚至她按照这几天的习惯用椅子挡住了门……

然而这一些准备根本就没有挡住罗顺,冯四月从头到尾都忘记了,那是罗顺的家,没谁比他更了解那套房子了。

审讯室里,冯四月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里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他迷\奸了不少人,现在又何需虚情假意地来套我的口供?像他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该死吗!罗顺该死,敢背叛我算计我的周爱雯更是该被挫骨扬灰!”

她至今忘不了,那天再醒过来时,她的身上就跟被一吨重的巨石碾压过一圈一样疼,身体每个敏感些的位置都火辣辣的。身为护士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发生了什么?

还没有亲眼看看自己的身体,她的眼泪就先掉下来了,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入睡前穿的护士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被子下的身体上没有任何遮挡。她颤抖着手掀开身上的被子,在微弱的壁灯光下看清那些伤痕的时候,她差点想不开一刀结果了自己。

全是伤痕,从脖子到腿,已经找不出一块尚好的皮肤了。纵横在胸\前背后的是一道道鞭伤,浅一些的只是红肿着,用手触碰的时候微疼,严重一些的地方则是已经伤到了内里,皮开肉绽的,连被子上都沾染了不少斑驳的血迹。不光是外伤,还有一些圆形的烫伤分布在肚脐周围,吮吸皮肤留下的吻痕更是不堪入目……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想杀他,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想杀的只有自己而已,是他们太不要脸。”冯四月沉着脸说。

“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罗顺非但不害怕,竟还敢在我面前放肆地评价我身材好坏,你们说他不该死吗?我做的这些只是为港城除害。”

那年,尚不成熟的冯四月强忍着疼痛穿好衣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报警,而是冲进罗顺的房间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公道,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主卧的床上,她看到了一脸饕足的罗顺,卫生间里有水声,想来是周爱雯已经回来了。像是找到了可以为自己出头的人,她无视罗顺戏谑暧昧的眼神,直直地冲进了卫生间。

“干嘛呀,人家洗澡呢~”浴缸里传来周爱雯嗔怪撒娇的声音。当她转过头来看到是冯四月时,脸上娇媚的表情顿时就敛了回去,“怎么是你啊,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让我先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