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尤迦,又起这么早,不是说不用你早起给我张罗早餐的吗?”安行之揉揉脖颈,神清气爽地下楼。嗯,真不错,又是一夜好眠。他发现,与小尤迦同住这几天里,他的睡眠质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行之哥,早安。”安尤迦回他一抹笑,将丰盛的早餐由厨房端出。“反正我也习惯了,在家的时候,程森都要我六点就起呢。”

“专门早起给他做早饭?”他溜达到落地窗前的桌子旁落座,“尤迦,麻烦把窗帘打开。”

安尤迦有些费力地将长长的厚窗帘拉到一边,“没,程森说我缺乏锻炼,他早上都会陪我和苍石去跑步。”

算他负责,安行之暗哼。“来,尤迦,坐在这里。”他拉妹妹坐在面向窗子的位置。

“哦。”她不疑有它地拿着筷子落座。前几天行之哥都让她坐在背向窗子的位子,说他喜欢看阳光照着她头发的样子,而今天许是他又想看其他的什么了吧。

他们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了,感受得出来行之哥对她的思念,也分外令她心疼,于是便在一个礼拜前答应他来陪他住段日子,借以慰藉他常年操劳异乡的辛苦。她在这里住得很舒适很愉快,苍石也会每天下午来陪她,只是,离开了习惯的住所,多少也让她有不适的地方。比如,习惯了每天回应若干个询问她进餐状况的电话,习惯了在做早饭时多做一份加餐,习惯了三个人共进早晚两餐,习惯了在温热的胸怀里入睡……

唉,说起来,苍石有婆婆和淼淼照顾她还不担心,但程森呢?她记得他公司里没有加餐的,不知这些天他是不是都要等到正餐时间才能吃饱?他一向是对下属要求甚高且严于律己的上司,不会允许自己破例利用上班时间出去用餐……

“小尤迦,别光愣着,吃饭。”安行之愉悦地用餐,眼角瞄到远处的黑色房车。又来报到了,他亲爱的妹夫。不知道昨夜他是否也有好眠?嗯,看起来他睡得不太好,都凹下去了,那张黑脸。

安尤迦有些食不知味地翻搅盘中的摊蛋,心思仍在围着丈夫绕转。她到行之哥这里来住的消息,程森是知道的,他回国的第二天她就打过去电话说了,而电话那端的他口气有些烦闷,似乎没怎么睡足的样子。唉,他对睡眠的要求一向是量少质好,平时也没有失眠的困扰,为什么会睡得不好呢?是不是吃得不好了?还是公司太忙了?唉唉,她怕他晚上有应酬,所以都在早上他该上班的时间给家里打电话,但却总是没人接。他没回家吗?可苍石说他都不回老宅……

叉起一颗八分熟的煎蛋,她闷闷不乐地送入嘴里。程森他……不会又找丁蓉去了吧?立即地,“呕……”天,别又来了!

“尤迦!”安行之惊疑地看妹妹突然捂着嘴呕吐出声,丢下叉子向卫生间跑去,他连忙起身跟去,却被锁在卫生间门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呕吐声,他心急火燎地敲门,“尤迦,怎么了?用不用叫医生?”

不用。安尤迦很想叫他不要担心,可一波又一波的翻涌令她无法成言,只能不断地干呕。所幸腹中翻腾很快就消退了,歇息了下,她有些疲累地坐在盖子上喘气。

“尤迦!你怎么样了?!”安行之的焦虑呼喊催着她出去报平安。慢慢起身,她欣喜地发现自己并未像前几次一样产生严重的吐后眩晕。真好,原来她的体质并不会像竹语那样被整得惨兮兮的呢。

“我没事,行之哥。”打开门,她微笑地安慰紧张形于色的兄长,“只是一般的孕吐而已,没什么大碍。”

“你……怀孕了。”安行之撑扶着她,怅然地轻声陈述。到底还是来了,到底还是留不住了……有些微的失落,又好像心中某个遥不可及的想望被风吹得更形遥远了。

“嗯,不过医生说还要小心,第一胎都是有些危险的呢。”安尤迦因孕吐而略显苍白的脸在提到孩子后泛起粉红,而后却又因为想起医生的提示而戒慎起来。“行之哥,你说我用不用去医院安胎?”

“不用吧,”还来不及想更多其他的,安行之便因妹妹的问话失笑。他的小尤迦问他一个没结过婚的大男人这种事吗?“我想,你也许该去问你的好朋友林夫人她不是生过吗?”

“对哦!”被重新扶坐在落地窗前的安尤迦想起自己的好友,“竹语和逸熹下午会来哦,到时我再问她。”

“在那之前,还是叫医生来一趟吧,你吐得那么厉害。”他想了想,认为还是请医生来比较放心。尤迦说得对,第一胎是有危险的,尤其是她的身子还那么弱。

“不用,我好好的不用叫医生。”安尤迦坐正身躯轻轻摇首,“你今天不是要去巡视安氏郊区的厂房吗?说不定司机都等你半天了我没事的啦。”

看着妹妹一脸坚决,安行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自己的手掌覆在她放在腹部的双手上向她笑笑,“你要小心,不然小小尤迦会生气的哦。”尤迦的手温热而柔软,这样被悉心养护了二十几年的素手从来都只适合触风拂柳,而今后,在不可知的未来,不晓得是否会有什么事会令她坚定不移地抛弃一切去坚持呢?

“不会啦,我的宝宝一定会很听妈妈的话,不让舅舅担心。”她幸福地回以微笑,嫣红再次染上双颊,温柔的棕眸荡漾着对那仍在成形中的孩子的溺爱与信任。

“是哦,小小尤迦要听话,不然将来舅舅会打屁股的哦。”他假模假样地作势威胁着,抽回自己的手。“那我出去了,自己在家要小心。一会儿帮佣就来了,你什么都不要做,听见没有?”

“嗯,”安尤迦看着兄长起身,向往常一样在出门前的叮嘱之后轻拍自己的脸颊,“快去吧。”

“有事打我手机。”安行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瞄一眼落地窗,他发现公司的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而另一辆本该像前几天一样守到七点半的房车,则不见了。这个发现令他轻轻挑眉他的妹夫今天有晨会吗?嗯,他是该对此评论为责任心强呢,还是说他亲爱的妹夫太过重视公事而忽略家庭爱人呢?嗯嗯,他得好好想想。

“我认为,尤迦,”方竹语惬意地就着浓郁的奶茶咽下最后一口蛋挞后,伸出纤纤玉手指向一脸平和的好友,“你根本就是被软禁了。”

安尤迦递上面纸,浅笑着看着窝在沙发里舒服得不可一世好友,“说说看,我倒是被谁软禁了?”

“还不是你大哥。”瘫坐在长沙发上的方竹语挑剔地眯眼打量这间别墅。嗯,空间很大,隔断设计得挺精巧,采光也很好,尤其是观览性极强的客厅能把外面的好景致尽收眼底。别墅周围有几棵大树,被大片的草坪包围着。冬日的来临使树木只剩下枯枝,然而精心的人工维护却保持着草坪的良好状况。

傻子也知道,不同于北部的富人区,在这片成熟较早的市东别墅区里,每一平米都被着极高昂的费用包裹着,寸土寸金的地价让不少名流趋之若骛。而对于大部分有钱人来说,买一栋房子并不贵,但要长期像养情人一样维护它保养它,才是最难令人承受的。啧,有钱人的手笔就是不一样,这里物业公司的要价根本就是在吸人血。

“行之哥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安尤迦仍是落座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轻轻抚摩红茶杯碟的边缘。进入腊月了,阳光的温度越来越低,即便是全身都被照射着,也不会像初冬那样暖洋洋的。

咦咦咦?方竹语将端详壁挂的视线转而投向姿态安详的好友。尤迦并没有否认软禁一事,而且看起来还过得很滋润。这么说,她根本就是自愿被困在兄长这里了?那程森呢?联系上次谈话时尤迦表现的扑朔迷离,那么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代表她和程森完蛋了!

“尤迦,别怪我多事,你和程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哦,可怜的尤迦难道就这么从唯一的一次恋爱中失足了吗?她不会就此投向财大势大的兄长的怀抱吧!虽然那很刺激很唯美,也颇符合她最近迷上的禁忌之恋的审美情趣,但是,那是她的好友啊……

看着她脸上好奇与关心挣扎交织的痛苦表情,安尤迦善良地泼下冷水:“不要乱想,竹语,我们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方竹语媲美弹簧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几步蹦到安尤迦身边作捧心状挥泪控诉,“你不回家,林逸熹那死孩子就没处可去,天天待在我身边充当他爸的间谍妨碍我做这做那,搞得我哪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得……尤迦,你为什么不回家!”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不回家导致方大小姐没法托孤,好让自己继续痛快地祸害人间而已。

“竹语,你怀孕了,不要跳来跳去的。”安尤迦难得出口责备好友,也终于能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为什么?”方竹语听话地拉过椅子,同安尤迦一起沐浴在阳光努力撒下的光芒中。

尤迦心肠软又重感情,所以答应和归乡的兄长同住,这不奇怪。然而她好奇的是,尤迦把程森置于何处?兄长一辈子都只能是兄长,而丈夫则不然。尤其是像他们那样似乎刚刚进入状态的夫妻,他们需要的是独处和继续发酵培养感情,而不是分离开来关注什么其他的阿猫阿狗!

“我和程森……”安尤迦偏头,思索着如何回答她连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感,“或许,我是在拖延时间。”她是在拖延,拖延面对问题的时日,拖延面对丈夫的时日。

方竹语深深呼吸,用力压抑跳脚的欲望。“你爱程森,对吧?” 老天,这对闷骚夫妇,真憋死她了!

“嗯。”

“那程森他爱你吗?”

“嗯……,应该是的。”是的吧,程森是那样温柔地对待她、细致地体贴她,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里,她都能感受到他流露出那对自己的喜爱。而若不是他爱她,她想象不出其他程森这样待她的理由。

“既然他爱你,你也爱他,那你们有什么问题?”

“竹语,”安尤迦垂首缓缓提问,“你和棣茗结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咦,她?“呃,我嘛……”她扭曲着明丽的脸,不清不楚地咕哝,“就是联姻嘛,反正早晚都得结婚,不如早死早超升咯!”哎呀,尤迦问这个做什么嘛,人家她每次都蒙骗老公说她是因为爱他才答应和他结婚的……

“我们的情况是相同的,竹语。”安尤迦轻轻勾起嘴角望着远方,却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婚礼。

那一次饭店里难得的盛典,充斥着络绎不绝上前恭喜的笑脸和几乎装不下房间的贺礼。在令人眩晕的空气里,从上午到晚上,流水席撤了一拨又一拨,却仍是赶不上不断前来的宾客们的速度。长辈们主持着婚礼,一个个排队说着喜气洋洋的贺词,而字句之中却无不宣告着两个企业的友好合作。在所有人心中,联姻所造就的影响和利益,则远远盖过新郎新娘的结合。她和程森,就正像婚礼蛋糕上那对塑料新人一样,只是个讨喜的象征而已。

联姻,是他们生为富豪之子应尽的义务,是他们享受奢华生活所要付出的代价。她和程森是这样,竹语和棣茗更是如此。二者唯一不同的地方,只在于竹语他们是首次结合,而她则是程森的填房而已。而只要能让家族企业抓住实在的利益,别说填房,就是得宠小老婆也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