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虹嫣是赞成,党爱珍默默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末了只是问了一句:“买车钱哪里来?”

家山说:“我自己有点积蓄,准备再问工友和我哥哥借点,我算过,够买一辆二手奥拓了。”

党爱珍就不说话了。

夜里,哄完嘉宁睡觉,小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商量着礼拜天去买车的事情,说着说着虹嫣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折给他,看着他问:“我们是夫妻,你怎么不问我?”

家山接过来,面孔一红一时说不出什么,关了灯准备睡觉时,他从后面环住她,轻声说:“谢谢老婆。”

礼拜天,家山在二手车交易市场买了一辆红色的二手奥拓,里里外外仔细洗擦过,弄到车身铮亮,再把汽油加足,当天晚上就开始跑黑车。

没有打表器,也没有起步费,车资根据路程远近一口价,在顾客上车之前先谈拢,因为要比正规出租车便宜几乎一半价格,生意很不错,一天几乎没有空车的时候,他也来不及清点收到的钱,索性团成团,一股脑塞进汽车前面的抽屉里,傍晚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再揣在口袋里带回来,一张张摊在吃饭的八仙桌上,由嘉宁负责数,家山教她黑车司机的行话,把十块钱叫一毛,一百块钱才叫一块,数完总是给嘉宁五块钱作小费,小姑娘欢天喜地拿着跑上楼,装进一只兔子储蓄罐里。

虹嫣替他把雀巢咖啡的空瓶里灌满茶水,家山在饭桌上说几句这一天的载客见闻,一边很快速地把晚饭解决,就又马不停蹄地出去载客,做到凌晨两点多钟回来,怕把虹嫣吵醒,放轻了手脚洗漱上床。

虹嫣睡得迷迷糊糊,能感觉到家山掀开被子钻进来,身体条件反射地靠过去一点,贴住他,心里踏实了。

到了早晨,换成她放轻手脚地起来,只为了能让他多睡一会。

家山平日选在广南超市门口停车接活,和他同样每天等在这边接活的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开一辆深绿色奥拓,生了一张讨喜的俊秀面孔,染一头扎眼的黄毛,还效仿港台明星打了半边耳钉。

二人每天照面,逐渐混了脸熟。

有一回家山看到他的后备箱忘记关,就揿喇叭提醒了他,他摇下车窗谢过。

看样子他也做这个行当不久,好几回接了往市区的乘客,对路线有点不确定,就摇下车窗问家山,嘴里客客气气地叫他阿哥。

冬至那天深夜,下着雨夹雪,家山送完一个乘客从市区回来,在高速路上半途抛锚,发动机失灵,前后左右一辆车也看不见,正靠着车门抽烟想对策,就听有人揿喇叭,一束雪亮的车灯光打过来,有个人靠边停下车子走过来,正是那个黄毛小伙子。

他听家山说汽车的发动机出问题,二话不说开了自己后备箱,拿出一套修车工具,就着车灯光打开他的气门室盖,鼓捣了没几下,车子又能发动了。

家山夸他,递给他一支香烟,他接过衔在嘴上,边点烟边笑:“没什么,我就是学汽修的。”

为表感谢,家山请他吃宵夜,两个人坐在小饭店里,要了炒螺蛳,爆腰花,羊杂汤,外加几瓶啤酒,边吃喝边聊,他得知小伙子名叫申天,年纪小他五岁,但开黑车却还比他早两个月。

家山和申天脾气颇为相投,通过申天,他又结识了在东方酒楼门口接生意的小魏,魏志杰。

小魏和他一样从厂里辞工开黑车,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却早早谢顶,看起来很老相,人老实,别人拿他开玩笑从不反驳,也不动怒,只是憨厚地一笑而过。

三个人每日散工总习惯聚在一起吃点宵夜再回去,过年前几天在一起宵夜,都喝多,说起各自女人,又聊到家山还不会搓麻将,临走约了元宵节各自带了女朋友去家山家里一起搓麻将。

本来是酒话,家山到家随口提起,党爱珍却道:“请点朋友过来热闹一下也好,家里就我们三个大人一个囡囡,过年太冷清了。”

这件事就这样认真敲定下来。

元宵节那日傍晚,敲门声准时响起。

申天跟个女孩手挽着手进门,小魏却是一个人来的,手里拎了一大一小两只超市马夹袋,杵在他们边上,像个苦力似的。

他把东西放下,小马夹袋里装着一盒保龄参,说是给党爱珍的,大马夹袋里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小零食,说给嘉宁的。

那女孩个子起码有 175,单眼皮,齐刘海,眼妆化得颇浓,大冬天的穿了条超短裙,底下是及膝的长统靴。

这副成熟扮相还是挡不住她的年轻,也没有丝毫风尘味。

一坐下来她就翘起二郎腿,申天刚刚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她就笑着说:“叫我小毛囡就好。我爸爸绰号毛囡,所以都喊我小毛囡。”

申天说他们上初中就认识,他大小毛囡 2 届,后来他初中毕业,成绩兜底,上了技校学汽修,过了两年,小毛囡也到了同一个学校,学服装设计,糊里糊涂的就谈上朋友,到现在已经 6 年有余。

吃吃饭,党爱珍时不时瞥一眼小毛囡露出来的那截大腿,表情很微妙。

虹嫣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小毛囡喝酒说笑都很爽气,看得出来脾气直。

虹嫣其实对她印象不坏,但又直觉得应付不来。

小毛囡后来说,第一次看见虹嫣她也觉得应付不来,因为听说了虹嫣是老师,她不喜欢读书,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老师。

聊着聊着才知道,前些年炒股失败跳钟楼自杀的夫妻,竟然就是申天的爸妈,原是不想触他伤心事,申天喝过两杯酒,倒是自己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当年是他爸爸偷挪了单位公款去炒股,本来想赚一笔就放回去,谁晓得套牢了,没办法。

快九点钟,党爱珍带了嘉宁先去睡觉。

酒过了三巡,申天和小毛囡说话越发豁边无遮拦,他们拿小魏开玩笑,说他女朋友今天本来要来的,结果前两日吹掉了,小魏照例照单全收,听听只是笑笑,不反驳也不动怒。

吃完喝完,一群人一道相帮着把桌子收拾干净,就准备搓麻将。

家山,申天,小毛囡,和小魏分坐到八仙台四边,虹嫣在旁边观战,因家山是初学,也不算钱,每局输得最多的人罚唱歌,从刘德华一直唱到前两日春晚才刚出来的《相约 98》。

凌晨一点多钟,玩得正开心,党爱珍突然起来,披着一件绒线衫走到客堂间里倒水喝,一面看挂钟,一面打着哈欠说:“年轻人的精神头就是好。”

本来说好今天要打牌到天亮,听出来党爱珍委婉的下逐客令,兴致都减了大半,于是玩到一点半各自告辞回去,等到虹嫣和家山收拾完牌局躺到床上,已经两点多钟。

两个人都还没什么睡意,就裹着被子说话。元宵节过完,春节就算真正结束了。说起年后的打算,家山说:“明年还想多挣点,天热之前给家里添台冰箱,最好再买一台录像机。”虹嫣说:“在小学教书比我想得要适应,明年我准备考教师资格证,早一点转正。”

家山无意中发觉,凑近虹嫣耳边说话,她脖子上会起鸡皮疙瘩,他玩心一上来,故意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虹嫣左闪右躲避不开来,蒙头藏进被子里,家山停了几秒钟,突然掀开被子,也钻了进来,虹嫣身体弯来拱去,笑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窗外忽然又响起一阵鞭炮声。

趁他分了神稍微放开,她的手在被子里探下去,隔着裤子握住他,家山倒吸一口气,这回换他说不出来话。

虹嫣说:“你刚刚应该先打掉七索。”

第18章

傍晚,家山搁下碗筷要出去的时候,突然拷机响,他看了一眼,笑着问虹嫣:“晚上出不出来一起吃夜宵?”

虹嫣还没答,嘉宁就在边上嚷嚷:“我也要去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