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过那人褴褛的衣衫,有些遗憾地开口:“要是?当真世道艰难,我们?尚且有些余粮,很是?愿意施粥赈济的。”

岑学义眸光一顿,“当真?”

“自?然是?真,我们?虽不曾读过孔孟,但也有颗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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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学义不知信了几分,但约莫是?冲着施粥,他?到底还是?开口了。

“樊川、胥江皆已失陷,如今正是?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楚火落愣了下,正月时?还只是?溧阳,这才二月,怎的又添了两城,“叛军竟如此势大么?”

“要是?叛军那还算好的,打来打去也是?自?己人,溧阳虽反,但也未有屠城之举,可,”岑学义语调更沉,竟又从眶中流出两行?清泪来,“打下这两城的是?狄戎,那些蛮子在街市上纵马,到处□□烧,凡要待在城里,需得每日向他?们?上供,否则就要被撵出来,要是?运气?不好,便会被当场打死。”

“樊川、胥江,接下来不就是?这嘉水了?我日夜兼程,就是?想告知郡守此事,只是?依着我的身份,怕是?见不到郡守。”

“郡守位高,不若先面见县令,由他?代为转达?”楚火落建议道,“这是?大事,想来,他?定不会拒绝。”

“你们?,这便愿意放我走了?”

“不止如此,我们?还会备足干粮,亲自?护送你进县城。”

她?也正愁没有个合适的由头与县令接触,贸贸然上门,只会惹来官兵一阵打杀,眼前这人一片赤诚,借着他?的名头进县衙,也好看看那县令是?否值当她?赌上一把。

*

三人三马走出许久,岑学义仍然脑袋发懵,实在不可置信,这年头的山匪怎的还一个赛一个的菩萨心?肠?

左边是?做了男装打扮的楚火落,将脸涂得黄缟,委实是?扔进人堆里便寻摸不出来了。右边则是?个高个子,相?貌堂堂,只是?冷着一张脸,叫人不好接触的模样。夹在中间的岑学义往哪望去都?不是?,只能闷头赶路,好不尴尬。

入夜,也懒得寻什么借宿之处,便在荒郊野岭间,生上一堆火,将蒸饼烤烤热,便能入口。

他?余光到处乱瞄,正瞧见那个高个子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勾画些什么,他?有心?想凑过去,另个人却先他?一步。

“在画什么?”

“地形图。”

他?用指着泥巴上勾画的痕迹,挨个解释去,“溧阳、樊川、胥江、嘉水。”

“溧阳与樊川才是?与狄戎毗邻,但溧阳为叛军所占,狄戎打下樊川,若想最快速度抢地盘,应当趁乱攻溧阳,若想让叛军壮大,趁大邺内乱坐收渔翁之利,便该避开叛军,下攻常宜。”

他?眸色微沉,语气?有些复杂,“但狄戎却选择往内攻下胥江,如今还要与叛军争抢嘉水。”

“且,一个月克两城,这速度有些太?快了。”

楚火落对这些军事不甚了解,奇怪地问:“快吗?当初你收复失地,不是?也就用了半年?”

蔺师仪摇摇头,“不一样,狄戎人马背上讨生活,占了城也不懂得管理,见有颓势,便会弃城而逃。可这两城却是?有正经守军的,便是?将领再无用,只要闭门不出,坚守三月不成问题。”

楚火落心?下一沉,看向那个缩在火堆旁的男人,悄悄握紧了腰侧的刀,动?了杀意,“所以,他?在说谎?”

“不一定,”蔺师仪将那些圈画的痕迹用树枝划烂,“但其中,一定有问题。”

059 拜访县令

依旧是雨, 下得缠绵,轻轻薄薄的,好像在眼前拢上了一层纱。

来往的行人撑着油纸伞走得匆忙,污黄的泥点子从?这儿?蹦到那儿?, 比晴日里活跃得多。唯有门房落得清闲, 想着?这般天气, 定没有哪个达官贵人会上这递拜帖, 是以,靠着?他?那把特意加了软枕的椅子舒舒服服地打瞌睡。毕竟是春困时,在所难免。

偏天不遂人愿,蓦然响起的敲门声惊碎了他一场好梦, 撇撇嘴, 抚平衣上的褶皱, 不情不愿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

入目是三个披着蓑衣斗笠之人, 瞧着?便?不是什么乡绅富户, 他?正要将门合上,却望见他?们身后牵着?的马, 整整三匹, 乖乖, 能?养起这些, 说?不准来的是哪位贵人的侍从。

想通这些关窍, 他?扯出个?亲和的笑来, “几位可?有拜帖?”

“未有,但还?请通传一声, 晚生有急事求见县令。”

门房扫过去一眼, 衣裳破破烂烂的,还?没自?个?儿?穿得好呢, 站在那与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人有掏钱的意?思,哪有正经人家这么不懂规矩的?仅有的一点耐心又被消磨去大半,语气也冲了许多。

“县令掌管一县的要务,日理万机,哪是你说?见就见的?”他?冷哼一声,鼻孔朝天,“要真放你进去,说?些鸡毛蒜皮之事,受罚的还?不是我?”

“我们确有急事,还?请通融一二。”

岑学义还?想再哀求两句,楚火落便?先用袖子遮掩着?送上一吊铜钱,果然见门房耷拉的眉眼一点点舒展上扬,“在这等着?!”

也不晓得门房是怎么动?用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总归半柱香后,他?又将门开了条缝,“大人说?,让你们进来。”

话虽如此,他?却挡在门边上,压根儿?没有要放人过的意?思,直到另一串铜钱被收入钱袋,他?才笑眯眯地将人引进去。

楚火落还?是第一次造访这般大户人家的宅邸,连廊自?进口?处一路通向偏厅,还?有许多分支口?,应当能?顺着?走进各个?院落,遇到如今日般的下雨天,连伞都不必打,甚至还?能?在连廊上惬意?赏雨。

院落里种了许多花卉,红的、绿的、紫的,只是大多她都叫不上名?字来,但开得那般浓艳的花儿?,想必要比寨里的野花贵上许多。

还?未步入厅中,便?迎上来一队侍女,将他?们身上滴着?水的蓑衣斗笠收拢去,想来是怕弄脏了厅中擦拭得光可?鉴人的地砖。

“几位贵客请稍等片刻,大人一会儿?便?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桌上是沏好的茶水,拿开茶盖,便?见微黄的细叶在盏中漂漂浮浮,喝上一口?,倒也能?驱散些身上沾染的寒气,只是另外两人滴水不沾,倒显得她粗枝大叶。

岑学义在厅中来回踱步,眼神巴巴地望着?外头,若非不合规矩,他?怕是要亲自?守到县令的房门口?去了。蔺师仪则是看了眼茶水,便?兴致缺缺地放下,大约是那娇贵劲儿?又上来了,嫌这茶水太次。

“陈茶。”

楚火落低头又猛灌了一大口?,除了比白水更苦些,也尝不出什么陈不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