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火落甚为满意,拎起来将墨迹吹干,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准备将二者?叠到一起。

蔺师仪的目光却一下子凝住了,盯着她手中物什,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个,怎么在你这?”

鎏金浮雕,是双螭虎带钩无疑,他?昨日才见过的,没什么稀奇,可,可这玩意应该在司光霁的腰上扣着才是。怎么也算是个贴身物件了,如今却在面前人的手心?捏着。

蔺师仪咬着牙,想等一个解释,那?人却轻飘飘地开口:“我说喜欢,他?便送我了。”

“只是一枚带钩而已?,一模一样的我有三个,何必向?他?讨要?”

楚火落奇怪地看过来,“你现在还?有?”

他?的气势顿时?落下去半截,垂头道:“没有,在将军府里,应当被一起查抄了。”

“那?不就结了,”楚火落将两样东西递过去,有条不紊地将笔墨撤下桌案,目光冷静,“有他?的贴身之物为证,才能引那?些人入局。”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水中心?是一弯弦月,边上撒落无数明明暗暗的星子,漂漂浮浮地荡漾着,待一盏河灯压上来,又在圈圈细小的涟漪中扩散成一块块清浅的光晕,像是粗心?的姑娘不慎画歪的鹅黄。

水边则是一个捏着火折子将灯点?燃的郎君和一个正捧着花灯往下放的姑娘。

“准备得仓促,就只带了些河灯来。”

好端端一个姑娘的生辰,被他?操持在荒郊野岭的,司光霁低头点?着灯,实在有些愧疚。

“你只提前一天同我说,我连份像样的贺礼都来不及准备,这些灯还?是我连夜折的。”他?叹了口气,盯着湖面上形状各异却没一个出挑的灯,连这灯都不怎么样,“等明年,你明年的生辰我雇一艘花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寒碜!”

楚火落目光闪过笑意,“不寒碜,我觉得挺好的。”

她将灯盏捧在手心?,借着那?点?微弱的烛光仔细瞧着,“你亲自做的,可比在街市上随意买的好得多,再说,这些也不丑。”

一盏盏亮光顺水而下,将黑暗一点?点?驱散至更?远的地方?,她依次指过去,“虽然都是荷花灯,这盏是全开的,那?盏是半开的,这盏偏白?,那?盏偏粉,每一盏都是不一样的,可以放上我很多很多不一样的愿望。”

司光霁看过去,正瞧见她的面纱在夜风中轻轻拂动,好似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并牵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温婉的眉眼,乌黑的鬓发,摇曳的流苏,最后又落回到那?张轻薄的面纱上,他?还?未见过她真正的模样,也从?未有此刻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

她,应当是个极好看的姑娘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柳玉竹,纤弱而不失风骨。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揭下那?张面纱,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那?人却微微低眉,将河灯放入水中,恰后错过了他?的手。

他?只能悻悻地将手收回来,聊些细枝末节的无关?事。

“柳姑娘许了什么愿?”

“很多很多,都要听吗?”她挨个指着,“阿娘天天开心?、阿爹身体健康、阿姐成亲后和和美美,阿兄……”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阿兄能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那?你呢?”司光霁眸光温柔地望过来,“自己?的生辰,忘记给自己?许一个吗?”

“当然许了!”

楚火落随手指向?漂在最末尾的那?一盏,“那?个便是我许给自己?的,希望我也能相看到一个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司光霁喃喃重?复一遍,“你觉得……”

“我的灯!”

他?话音未落,边上的姑娘便焦急地喊起来,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盏盛着她如意郎君的灯竟不知怎的侧翻了,烛火被水熄灭,本?就脆弱得很的河灯,眼下都要沉底了。

她慌忙地站起身,那?架势,竟像是要冲进河里捞灯。

他?立刻将人拦下,望着幽暗的水,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

楚火落乖顺地点?点?头,后退两步,两只眸子水盈盈的,好似含着泪,一门心?思都在那?盏灯上,“那?、那?你小心?些。”

春夜寒凉,司光霁脱了靴子,便钻进那?潭冰冷的水里,荡起的波浪撞向?河岸,碎成层层涟漪,而后圈圈相碰,趋于平静。

眸中那?点?柔情早就凝成冰霜,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流向?远处的河灯,许愿什么的,她从?来不信。就算实在要许,她会许什么呢?

阿娘别再来人间受苦,阿爹醉死在某个清晨,阿姐不必为了几两银成为陌生人的新妇,阿兄被人买去为奴为婢。

她果然就是个刻薄、恶毒、不择手段的人。

良久,水里终于重?新有了动静,只是浮上来的,除了司光霁,还?有另外几个山匪。

楚火落垂下眼眸。

“带回去。”

*

“救命!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

“救命……”

山野之间,枝叶在夜风的酷刑里嚎哭再寻常不过,可今夜,却多出一个哭声,凄厉地惊跑了安睡的飞鸟。

巡逻的兵丁四下张望,终于在山道的尽头望见个孩子,跌跌撞撞地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