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逸的神?思顿被惊醒,是开始撞城门了,她紧了紧刀柄,咬牙继续劈砍,纵马阻拦那些?想要靠近塞门刀车的人,只是凭她一人,如何?拦得住十数兵卒,他们纷纷绕去,扔掉刀戟,转而握住刀车的把手。

第二声巨响袭来,守城的惊慌失措,攻城的斗志昂扬。

竟还是有人寻到了未被破坏完全?的塞门刀车,咬牙推动?,轮毂一圈圈朝城门走去。

额上的汗珠倏忽滚落,楚火落用刀背拍开继续涌上来的小兵,调转马头,奔逐而去,偏有野狗阴魂不散地撕咬过来,她扭身回挡,这才堪堪接住了乌日图的杀招。

“得你在手,或可勒他们退兵!”乌日图脸上还挂着没有消退的戾气,又有城破之危相?逼,攻势愈发凌厉,一刀比一刀更狠,震得她虎口发麻,而后便是细细密密的痛,应是裂开了。

楚火落深吸一口气,往后退开几步,从战袍上割下一截布料,一圈一圈缠上掌心,做完这些?,额上已?浮出一层新汗,然,她却?要再握上刀柄。

“斩你人头,必能擢升将军之位。”

乌日图狞笑一声,“危在旦夕,你竟还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

楚火落踩紧马镫,持刀冲去。

“若不觅封侯,何?必带吴钩?”

二人重?新缠斗在一起,刀刀致命,声声铮鸣,而此刻,第三声巨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巨木做的门闩“刺啦”裂开,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在这尘土飞扬间,泄进一线天光,与这天光同时而来的,是一只泛着寒光的箭矢,有如白虹贯日,直直地刺来。

乌日图被那光晃了一瞬,待看清时,箭已?近前,他偏出半个马身,这才仓皇避过,那长刀却?于此刻袭来,险些?将他枭首,他勒马一转,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又迎来当头一剑,终于滚落马下,发间缀着的红石都被裹上了一层泥灰。

喘息着从地上爬起,警惕地望向新闯入战局的人,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出那个藏在面具底下的究竟是谁。

“蔺师仪,你竟然没有死?!”乌日图顿时面容狰狞至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该死?的大邺人,满口谎话,枉我煞费苦心助他上位!”

来人仍是习惯性地先?望向楚火落那边,确定没瞧见什?么致命的伤口,这才收回目光,冷冷淡淡地开口:“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我活着。”

“要不是你,凭大邺皇位上那软骨头的孬种,整个十八郡都已?归了我狄戎,我何?必再与你争这一城的得失?”乌日图喉间发出几声低吼,残存的理智在认出蔺师仪后彻底崩溃,拎刀而上,愈发像一条野狗,不,更准确些?形容,现在是一条得了疯病的野狗。

谁有闲工夫和疯狗话家常?

总归楚火落没有,蔺师仪也没有。

兵刃再度相?撞,只是从原来的两把,变成而今的三把,乌日图望着那极为相?似的杀招,终于明悟当初的眼熟是缘何?而来,又想到自己?当初试图策反的行为,荒唐至极!身上的皮肉不断被割破,他却?无暇痛呼哀嚎,嘶哑着嗓子追问着:“你们,是什?么关系?t?”

“扑哧”一声。

他愣愣地低下头,那把同他纠缠许久的长刀已?捅进胸膛,他顺着刀身望过去,是一双宛若燃着火焰的眼眸,他微微启唇,脊背处又刺来一柄利剑。

下一瞬,剑被猛然抽出,蔺师仪手腕一动?,抖落剑刃的红珠,“是什?么关系,都与你没关系。”

楚火落微微挑眉,将刀收回,扫过一眼尚且温热的新尸,倚在他肩侧微微喘息,“蔺大将军似乎与他仇怨颇深?”

“这仇怨怎么结的,你不知道?”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一弯,“我知道,是旧恨和新仇。”

而后,站直身子,将长刀高举起,朗声道:“狄戎左屠耆王已?死?,拿下胥江,就在今日!”

这一声,顷刻荡开,如撞入幽谷,霎时便有了层层叠叠的回音。

双方皆是战至人困马乏,可一方失了主将,心有惶惶,一方形势大好?,士气再燃,顿生破竹之势,高声呼喊:“拿下胥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分明是战局之中,金戈铁马,尸横遍野,蔺师仪却?不合时宜地失神?了一瞬,因为一个明艳张扬,如灼灼烈火的姑娘,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其实?那夜他便这么想了,红色,很衬她。

“乌日图还有一个军师,带人从南城门跑了,你去追?”

“……好?,”蔺师仪倏忽撞进那双澄澈的眸子,下意识应声,而后反应过来,这般措辞不妥,垂下眼眸,重?新回答,“谨遵差遣。”

蔺师仪翻身上马,召集了一队兵丁,终究把那些?多余的关切咽下去,只匆匆回首一眼,便策马扬鞭,奔逐而去。

只是这一去

这场战打至日暮,狄戎的守军死?了死?,伤的伤,尸体由打扫战场的兵卒搜刮去能用的甲胄兵器,而后拉去统一焚烧,俘虏则是被麻绳如捆蚂蚱般连成一串,统一关押监管。

崔和颂忙着清点缴获的军备,雷兴达带着人护送受伤的兵卒,柳玉兰则是自扎进伤兵营便再没出来过,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楚火落解了沉重?的甲胄,囫囵灌下一大碗水,随手抓了个士卒问道:“蔺将军呢?”

士卒拱手行礼,迟疑地开口:“好?像,还未回。”

“还未回?”

111 胡说八道

七八月的山林最是吵闹, 枝上的鸟鸣尚且听得过去,但那些个又黑又肥的蝉就让人难捱得很了?,叫起来?没完没了?,且不止一只?, 而是每枝每叶上的蝉都高声附和, 如一根根铁针, 直插进脑仁。

领头人披着不合身的甲胄, 一手紧攥着缰绳,偏那根根手指干瘪得很,便是路边横亘出的树枝瞧上去都比它们结实些,让人不禁怀疑, 这马一甩脖子, 那缰绳上指节会不会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身后的校尉上前一步, “军师, 我们已赶出七八里路, 未见敌军,想来?南城门无须守, 不若就此回援吧?”

军师目光森冷, 嘶哑地笑了?声, 满是嘲讽, “回援?是送死还差不多!”

“三?处城门同时?被攻, 你们的左屠耆王却连一个副将都拿不下, 且北城门领军那个,你知道是谁吗?”指节一点点收紧, 把缰绳困在掌心, “是蔺师仪,就是烧成灰, 我都认得他?!”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枯瘦的脸上尽是扭曲之色,忽而神色一凛,望见树顶被惊飞的鸟雀,忙夹上马腹,“快逃!有追兵!”

话音刚落,马蹄尚开始奔逐,斜后方便飞来?十数支羽箭,穿林打叶,几乎是同时?,他?身后就倒下了?七八个士卒,尸首自马上跌落,无人操控的马匹胡乱地迈开蹄子,阵型倏忽乱了?,唯剩仓惶逃窜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