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校尉,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楚火落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下,面色古怪地扫了眼司光霁,“不然我好端端地运这些粮草做什么?”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恼火来着,叫她平白冤枉了司鸿朗一番,去了趟上官蒲那,才知道是面前人吃饱了撑着搞出的杰作,以?致耽搁了老长一段时间在读信上,“下次再有军务,直接写?重点,不要加那么多废话。”
至于她不识字的事,现在不是已经在学?了么,还对外称是个文盲,多少有些丢人,是故摁下不提。
司光霁焉了吧唧地垂着脑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那日说好一起?回营的,我在城门下等?了你整整一日,回去后才知道,你一早便走了。”
“没有说好,”楚火落望着前头的空地,招来个小兵,叮嘱两句,随即翻身下马,“司什长不妨再仔细回想?一下,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行踪。”
司光霁还想?在说些什么,那魁梧的女兵已操着一口大嗓门来回大喊起?来,“校尉有令,原地休息!”
而后接连不断的马叫声、车轮声、闲话声、脚步声,混杂在一处,吵吵嚷嚷的,他已没了再开口的余地,只能也下了马,一边抚摸着鬃毛,一边不甘心地朝那头张望。
先前还同他冷声冷气的人,这会儿却坐在树底下,与另个人有说有笑,他两只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想?着追都追到这来了,又何必再顾及一点颜面,于是恨恨地咬牙挤到他们边上。
蔺师仪手里捻了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就着脚下的一点黄泥地,划拉出来一片粗略的地图,挨个同身边人说着,便是蓦然多出来一个人,也只是略微停顿一下。
“这六郡原就被舍弃,朝廷定不会再耗费兵力过来平叛,剩下未被瓜分?的两郡,常宜与我们接壤,幽云则在最边角处,几?乎可说是狄戎囊中?之?物?。”手中?的树枝指向象征着常宜的圈圈,“此次出兵,多半是为了争这里。”
司光霁轻蔑地扫过去一眼,正?要讥这人几?句不过尔尔,却听得这人继续往下说着。
“但只朝此出兵,并非上策,敌军有樊川、胥江两处作为后援,若无?半年,恐怕拼不出个结果,”他转而将树枝指向樊川,眸光冷冽,“可兵分?两路,一路助常宜守城,一路袭击樊川,中?间的胥江要么退兵,要么丢了樊川被我们围困,如此颓状,幽云郡守定不会轻易弃城,若庚夙肯亲至劝降,此次狄戎之?乱可解。”
“至于再后面,割据六郡,又有兵马,只肖将秘旨公诸于众,不愁无?人跟随。”
司光霁越听越心惊,这番推测竟与他们制定的战略分?毫不差,若要说楚火落曾在军营呆过,尚有些微探听到军机的可能,可蔺师仪自一开始就对他们这些叛军避若蛇蝎,也就是说,这人光凭着街市上道听途说的一点局势,便能摸透他们的机密。
这般缜密的心思,朝野上下有多少人能做到,他不知,但至少,他做不到,栾奉也做不到,他那个当将军的亲舅舅能不能做到,也不好说。
饶是他怀着刻意挑刺的心过来,眼下也挑不出什么,至多,说声这地图太过简陋?
可也轮不到他说,那由几?根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的线条构成的地图便被鞋底碾过去,重新?变回了平平无?奇的黄泥,而那两人,已由先前的探讨军务,变成了共进午餐。
不就是馕饼嘛,谁还没有呢?
司光霁气不过,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硬梆梆的饼子,大口咬下去,又不耐烦细嚼,囫囵就要往下咽,险些被一块饼给谋杀在此,所幸边上递来一个竹筒,这才猛灌一口水顺了下去,喘着气朝旁边道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注意仪态。”
入耳的是个冷淡的男声,他诧异地抬眸,顿时觉得还不如刚刚噎死?算了,向蔺师仪道谢算怎么个事。
可他的百般心思,并无?人在意,楚火落似是从一开始就没往他这看过,一边咬着饼,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歪七扭八的线条着实不好辨认,他正?眯着眼仔细辨认,蔺师仪又开口了。
“这笔错了,没有撇。”忽而又扭过头来,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往左边挪点,挡光。”
这青天白日的,哪不是光啊,司光霁很是不服,可他嘴唇还没来得及开合几?下,楚火落也跟着蹙眉望过来,他只能闷头往边上挪,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自讨没趣,垂头丧气地喂马去了。
楚火落将错字划掉,将正?确的字写?在旁边,一心二用地默写?完《六韬》励军篇,这才将手中?的树枝一扔,接过边上人递过来的水囊。
“好硬,难吃。”
“晚上安营时,烧些热水,掰碎泡开了吃吧。”说着,蔺师仪从怀里摸出两颗枇杷,仔细地剥了皮,再用水囊的水冲洗了下,喂到她嘴边,“出门的时候着急,只带了这个,将就下?”
楚火落连带着他的手指一起?含进去,舌尖弗一碰到果肉,就被酸得不行,下意识收紧了牙齿,在拇指和食指上留下一圈清浅的齿痕,好半晌才缓过来,给自己猛灌了两口水,这才冲淡了嘴里那股酸味儿。
“你上哪摘的这么酸的枇杷?”
蔺师仪讪讪地摸了下鼻子,“郡守府的园子里,下次提议他种点甜杏子……还吃吗?”
楚火落拨浪鼓似的摇头,对那个黄黄的小东西避之?不及,蔺师仪只好自己咬了口另一个,眼睫微颤,慢吞吞地咽下去,面色不变,“我这还挺甜的,刚刚那个可能恰好是树上最酸的那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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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凝眉审视了他一番,对此嗤之?以?鼻,万分?不信,“我才不会中?你这点小伎俩。”
“行,那我自己吃。”
那人并不争辩,只是端出一副炫耀的模样,特意凑到她面前,张嘴欲咬,手上就先被另一个人啃了上来。
“呸!更酸了!”
蔺师仪愣了一下,肩膀微颤,低低地笑出声来,却忘了手指还摆在她面前呢,当即又添了两个牙印,这才意识到要收敛些,强压下上扬的嘴角。
“不是不会中?我的小伎俩嘛?”
他打趣道,得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楚火落漱完口便开始放狠话了,气恼地瞪过去。
“嗯,我这段时间可得小心些。”那人配合地点点头,只是眸子里除了盈满的笑,寻不到一点t?惧意,甚至还挑衅般往深里问,“落到你手上会怎么样?说出来让我害怕一下,做几?天噩梦。”
楚火落倒是想?把从崔和颂那听来的酷刑挨个说一遍,扒皮、抽筋、刮骨的,可再一想?想?这人从前的作风,划破点皮都要吵吵嚷嚷的,真到要装样子的时候,刀还没出鞘呢,就要指责她一点不可怜他了。
是以?,皱着眉头苦思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给面前这个爱唬人的骗子量身定做了一套刑罚。
“落到我手上,就让你把那棵树上的枇杷都摘了,一个人全吃下去。”
093 临行话别
粮草于端午日?送入营中, 世间再没有比满满当当的粮仓更能安士卒的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目睹过那一袋袋粮草后,士卒挥刀的动作都更利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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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运之事自有后勤的人操持, 楚火落下了马, 便直接往大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