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肯定?会如?愿,当?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楚火落微微蹙眉,本能地察觉有些不对,追问下去,“那你呢?”
“我自然?是跟着阿楚,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要靠阿楚养活的。”那人?随口答道,可他分明知道,她想问的不是t?这个。
她有些不满地望过去,“我说?的是你。”
那人?又不答话了,低头收拾着东西,试图把这茬囫囵蒙混过去,但楚火落显然?不愿,再度追问。
“蔺师仪,你想反吗?”
“……可以不提这个吗?”
“不可以。”
那人?望着她灼灼的目光,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想。”
068 当众掉马
蔺师仪一贯是极好说话的, 不论她想?干什么,又或是说,她想?让他干什么,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同意的, 上一次怀有异议, 还是楚火落说要落草为寇的时候。可即使?如此, 他也只是叮嘱几句不要伤害无辜的百姓, 便心甘情愿当?了山寨的二当?家。
但这次,她有预感,便是她再如何,他都不会改口。
她望过去, 望见那双眸子极深极沉的色泽, 像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是她看不懂的苍茫。
她也确实是不懂的, 若二人身份调换, 她只怕在下狱的当天便要计划着把龙椅上昏聩的君主拽下来,让世人知?晓, 他不屑通敌叛国, 但不吝于欺君罔上。
可为什么, 都?被逼到这般田地, 他却不想?反?
她想?再问些什么, 朱唇轻启, 却有另一道声音先传来,是阿蒺。
“大当?家, 溧阳军那边来人喊我们啦!”
楚火落抬眸看了天色, 方才绽在天边瑰丽的云霞已经凋谢,靡艳的色泽枯萎至黯淡的灰黑, 快戌时了,确实不能再拖下去。
她只好抿唇应了一声,带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恼意,从他身边大步跨了出去。
因着城未破,到处看着都?与往常无异,只是受惊的百姓尚且心有余悸,入了夜便不愿出来走动了,宽敞的街道便尽数被披着兵甲的士卒所占领,个个拎着刀剑、冷着脸,楚火落一行人自他们当?中?行过,颇有几分要赴鸿门宴的味道。
到了宴客之地,倒是见到了不少熟人,诸如关系户司光霁、假姐夫栾奉,弗一迈入厅中?,便是齐刷刷的目光投过来,楚火落只当?没瞧见,几人依次落座,望着中?央不知?从哪挖来的曲艺班子正咿咿呀呀地弹唱着,只等着空余的首座上坐上人。
“他们倒是有闲钱,不似我们这般,多吃两?口白米都?得心疼个好几日。”雷兴达也不讲究,抓起盘里?的肉线条子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叫边上的崔和颂眉头?直跳,默然地挪得离他远些。
可他光吃也不尽兴,非要凑过来闲扯上几句,“咱毕竟是半路投靠过来的,之前?还坑了他们一波,一会儿不会直接冲出来一群刀斧手吧?”
“不至于,”崔和颂摇了摇头?,“若真想?动手,那夜兵荒马乱的,放几根冷箭,推到狄戎身上便是,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
自己的盘子吃空了,雷兴达便端着自己的空盘和崔和颂那满满当?当?的调了个位,继续胡吃海喝,忙着嚼咽吃食,含含糊糊地接话,“希望领头?的好相与些,不然我吃完这顿,半夜便溜出去,找个乡下种地去。”
“你!”
崔和颂正要斥上几句,厅中?的曲子却静了下来,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骑装的男子大步而来,周遭的宾客纷纷起身行礼,呼一声“司将军”。
雷兴达瞥了两?眼,是个不认识的,又兀自垂下头?,寻摸了张帕子,擦干净满面的油光。
那人随意地摆摆手,让众人坐下,望向席间格格不入的那一处,目光定在楚火落身上,“老?夫司鸿朗,忝居将军一职,你便是代岭山那凶名昭彰的楚屠?”
“干点小?买卖,外头?传言夸大了几分。”楚火落沉声回应道,不卑不亢地受着各处目光的打量。
众人望着她,又是惊、又是奇,便是司鸿朗也有几分难以相信。
无他,楚火落与传言差得过于多了。
楚火落只随意穿了件素色的袄子,因着赴宴,连腰间惯常悬着的刀也卸了,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她生得高挑,眉眼却不凌厉,若非是横亘在右脸的伤疤添了几分凶性,怎么瞧,都?只是个寻常的山野女子。
越是貌不惊人,便越能说明手腕过人,司鸿朗只能叹了声:“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败在你手上,也不算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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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名不争气的司光霁颇有些不忿,从边上梗着脖子出声,“她那是使?了手段,正大光明来,我怎么会输?”
“嘁!兵不厌诈懂不懂?输了就怪我们耍赖了?”雷兴达轻嗤一声,阴阳怪气得很,“你来寨门口叫阵时,二打一也没打赢啊!”
崔和颂倒是跳出来劝和,只是说的话,也颇有煽风点火之嫌,“咱们当?家的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文韬武略,让人嫉妒也正常,少说两?句,还在饭桌上呢!”
清岭寨那边数个帮腔的,司光霁这却是孤立无援,那个说他不争气的舅舅自不必说,同样?败了的贺修文也没脸作声,栾奉那厮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儿了还盯着那边的女骗子看,他只能自个儿咬牙切齿站出来。
“姓楚的,有本事?再跟我比上一场,就在这!”
楚火落面无表情地抬眸,扫过一眼,只低眉给自己倒了杯果酿,“大好日子,不吉利。”
随后执杯遥遥一敬,无甚诚意地开口:“若司侍卫对那事?仍耿耿于怀,楚某深感歉意。”
末了,也不在乎人家是否接受了她这流于形式的道歉,自顾自饮罢整杯,觉得滋味尚可,是以,又给杯中?满上。
两?相对比,司鸿朗愈发觉得自家这侄儿拎不上台面,还需好好磨砺一番,一个眼刀过去,叫司光霁闷闷地坐了回去。
“从前?的恩怨都?已过去,自今日起,诸位与我等便是同袍,当?携手共进才是!”司鸿朗高举杯盏,掷地有声,“今上受奸臣所惑,以致六郡起干戈,我等有志之士,自当?清君侧,诛文贼!”
虽不知?他提的奸臣是谁,文贼又是谁,但左不过是个起兵造反的借口罢了,气氛到这里?,只需举杯跟着附和就好。
楚火落双手拿起杯盏,正欲跟大家一起喊喊口号,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众人的目光凝滞下来,皆是看向她身侧的位置,偏那人浑然不觉,只低头?慢腾腾地剥核桃。
他只是剥,并不吃,还特意空出一个小?碟,将核桃仁整齐地排成?一排,显然是从入席到现在,一句正经话都?没听,就专注做这个了。